想要对付仙薷,着实是件难事,玉和只要一闻到那清甜香气便灵台昏沉,可天界诸神撒手不管,师徒俩却不能不顾修界安危。
两人想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玉和只要用缚神练束缚住仙薷,接下来的事交给元慎即可,可说难也难,首先,仙薷此时不知逃到了何处,其次,仙薷已经见过缚神练,哪里会现身,更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师徒俩还是决定去那幽谷中查探一番,那里是仙薷的老巢,就算她逃跑了,说不定还会留下些线索。
谷中清泉泊泊,绿草茵茵,遍生着芳花野萝,仙薷原先扎根的那处峭壁间还留下打斗痕迹,再往里走,曲径通幽,山谷的尽头是片向阳的陡峭石壁,生着大片大片的藤萝,粉紫的花串坠满枝头,艳丽无香,石壁间有许多缝隙,正慢慢渗出水来,汇成一股沿着幽谷蜿蜒流下,山壁上方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观,只见这里有个巨大的湖泊,湖水清透无暇,波光嶙峋,湖边都是藤萝花海,指甲大小的花瓣随风轻扬,零零星星落在水面上,余晖夕照中,说不清的旖旎梦幻。
未见仙薷行踪,师徒俩准备离开,却见芳林深出露出一张粉面桃腮的脸来,那女子地嗤嗤笑着:“你们是来抓我的吗?”
微风吹过藤萝轻摆,那张脸若隐若现,师徒俩连忙追过去,仙薷早已逃逸,又见藤萝轻晃处有个妖娆身影,元慎道:“只怕前方有陷阱。”
玉和点头,唤了清色出来,道:“万事小心。”
藤萝深处芳花更盛,满目都是遮天蔽日的粉紫颜色,微风吹过,林中香气氤氲,仙薷早已不见踪影,身后一片静寂,该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吧?玉和蓦地回头,幸好,元慎还跟在她身后,玉和道:“算了,回去吧。”
他点头,师徒俩并做一排走着,他似乎在偷偷打量着她,玉和回望过去时,四目相对,他笑了一下道:“师父,你那缚神练可真厉害。”
玉和道:“那是我父亲给我的,我自小便带在身上了。”
他感慨道:“说起来,只怕天下间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你是沅音的女儿,更不会想到你竟然会在昆仑墟修行。”
玉和觉得他这话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她随意应了一声:“是啊,谁想得到呢?”
元慎道:“据说他当年容貌风采极盛,世人赞他玉霄飞练,郎绝独艳,不知折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玉和笑了一下,道:“你怎么对他的事情这样感兴趣?”
他解释道:“只是觉得你光艳无俦,有乃父风姿。”
元慎这话有些僭越了,玉和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笑的时候凤眸里头璀璨生辉,令人如沐春风,此时霞光万丈,花雨纷纷,林中香气渐浓,粼粼波光投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更是令人沉醉,她撇过眼去不敢再看,责备道:“不成体统。”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娇软,不似平日语气冷清,她怔了怔,轻轻咳了咳,催促元慎:“快下山去吧!”
他愣了一下,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眸中流光溢彩,笑应了一声:“好。”
极乐岛上常年日暮,走在花林间,入目皆是花影霞光,美不胜收,只是这景似乎太美了一些,玉和觉得有些陶醉,心想,难不成是美景醉人的缘故吗?
长长的花串从枝头垂下,微风轻曳,满满一串花枝从远处抛到她眼前,挨着鬓角鼻尖擦过,元慎一把将她扯过来:“师父,当心!”
她的面上吹过一阵清甜柔和的香风,不知为何,手脚有些发软,歪歪斜斜向一边倒去,扑了元慎满怀,两人齐齐往后退去,直抵到近旁的树干上才稳住身形,她觉得眼前人的怀抱令人痴迷,巴不得一辈子不松手,这个念头闪过,自己也吓了一跳,手撑着他的胸膛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听元慎轻笑:“你喜欢我。”
玉和震惊,抬头见他温柔地笑望着自己,凤眸里头是她清晰的身影,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脸颊也有些烫,她道:“放肆,你胡说!”声音又娇又柔,尾音绵绵。
他笑得愈发狡黠,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一把将她按在怀中,玉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这个怀抱无比贪恋,理智告诉她应该挣脱,手上却绵软无力,心里也悸动不已,灵台更是一片沉醉,只想在他怀中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元慎似乎将她扶着坐了起来,风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师父,快醒醒,不要上当。”
“师父,你眼前那个是假的!”
又听见耳边元慎清晰的说话声,他温柔地哄着她:“累了吧,好好睡吧!”
玉和连眼睛都不想睁,只轻轻“嗯”了一声,半梦半醒间,有双手轻抚着她的头发,顺着柔滑的发丝往下,似乎在解她的发带,
玉和心中顿时警铃大响,蓦地睁开眼,眼前人手里拿着缚神练,他见她醒来,似乎很意外,匆忙闪身逃逸。
不对,这不是元慎!
玉和周身无力,拄着清色起身,那人逃得飞快,一霎那就躲进了藤萝深处,她割破掌心挥向林中,那股清甜香味一霎那散得干干净净,神志终于清明了些,是她大意了,这萝木艳而无香,她从未告诉过元慎,她的父亲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沅音。
执剑找了许久,终于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见到元慎,他被困住了,身上绑着缚神练,玉和不知道为何仙薷能驱使得动缚神练,又见后头的主干化成个女子模样,嗤嗤地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自己的徒弟。”
玉和心头一震,望向元慎,见他眼中情绪驳杂,她心虚地不行,连忙低下头去,对他的情愫,她从不敢说出口。
她呵斥道:“休得胡说,快放了他,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啧啧啧,方才我变做他的模样,你可是娇娇软软地投怀送抱呢,哈哈哈,小丫头嘴还挺硬,只是你如今没了缚神练,还不是任我宰割。”说罢就向她攻来,玉和挥剑斩断仙薷数根枝条,一时间林中满是清甜香气,她洒出掌心鲜血,仙薷惨叫一声,见奈何不了她,转而伸出枝条攻向元慎,玉和连忙冲过去,这一分神却被仙薷有机可乘,缠住她的双脚将她倒挂起来。
那张粉面桃腮的脸转到玉和面前,鄙夷地道:“你这小贱人,同齐若湄那贱人一样,看着盈盈楚楚,最会勾搭男人。”
玉和心想,这仙薷对于父亲赞不绝口,对于母亲却如此怨恨,该不会是父亲的某个爱慕者吧?她问:“你到底是谁?”
仙薷笑盈盈地:“沅音与我相识数千年了,算起来,我该是你的姑姑。”
玉和心想,这仙薷不是善类,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从善如流地喊了声“姑姑”,又道:“原来竟然是自家人,既然如此,还请您放了我们师徒两人。”
仙薷嘲笑道:“哈哈,这一声姑姑喊得好,齐若湄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你这小蹄子着实油嘴滑舌,明明想要杀了我,还敢来与我套近乎。”转而又恶狠狠地道:“你与你娘一个德性,真是该死!”
玉和改口道:“前辈,我不知您与家父家母有何恩怨,您若迁怒,就冲着我来好了,您是神族,又是长辈,我这徒弟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与他计较。”
仙薷笑得花枝乱颤:“哟哟哟,你这小嘴可真会说话,也算能屈能伸,沅音教养女儿果真有一套,只可惜,你是他与那贱人生的女儿,当年,我就想剖开他的胸膛看看那颗心怎么如此薄情寡义,还没动手呢,他竟为那贱人殉葬了,呵呵,今日剖开你的来看看也不错。”说着就伸出枝条攀上她胸口。
元慎喊道:“有本事你冲着我来,你不是要养伤吗,我把心头血给你!”
玉和道:“你要杀便杀吧,只求你放了我徒弟。”
仙薷却瞬间改变了主意:“呵呵,是了,他是你的心上人,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惨死在自己面前,定然十分有趣。”枝条往元慎聚拢,作势攀上他心口。
玉和急了,骂道:“你这样蛇蝎心肠,难怪我父亲看不上你!”
仙薷被激怒了:“小贱人,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玉和神情倔强地道:“你与他都是神族,他宁可选择我母亲也不要你,定是你品性低劣、相貌丑陋,不堪入目。”
仙薷摸着自己的脸,笑着笑着就哭了,宛若癫狂:“不是的,不是的,数千年来,我们一起修行,情比金坚,都是齐若湄那个贱人不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勾引于他,可他就像被迷了心智一般,竟然为了那个贱人背弃帝君,美人有什么好,不过红颜枯骨而已。那贱人死了还不叫人安生,硬要拉着他殉葬,要不是那贱人,大椿木棺材里头葬的应该是我与他呀!”
玉和心想,原来父亲与仙薷一起修行了数千年,难怪仙薷会驱使缚神练,难怪仙薷一见此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这仙薷痴恋父亲,难怪会呆在大椿木棺材里,不过父亲只钟情母亲一人,她嗤笑道:“情比金坚,你也配吗?我父亲说他活了数千年,只有遇见我母亲后最为开怀,他称赞我母亲,说她品貌俱佳,举世无双,珍之重之,情比金坚。”
仙薷盛怒不已:“不可以,这些话不可以称赞那贱人,你说谎!”伸出枝条就往玉和心口扎去,堪堪刺破皮肤,就被她的鲜血蜇伤,只好吃痛缩回去,玉和身上枝条一松,反扯住仙薷主干,她手上都是鲜血,仙薷痛得乱窜,玉和死死抓住不松手,意念流转间,清色剑锋抹上鲜血直挑仙薷丹田处。
仙薷被打个措手不及,丹田一破,虽不致死,却也法力尽失,她现出原形,满地都是粗粝枝桠,却依旧顶着一张粉面桃腮的脸,愤怒地哀嚎:“小贱人,你怎敢?”
想来,这仙薷口口声声说着红颜枯骨,却在现出原形后依然顶着张美人脸,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