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岷江之畔都是荒无人烟的所在,四周峭壁林立,土地贫瘠,更别说有什么道观,到了第四天,山势终于平缓下来,远处似乎还有些屋舍田地,陈元慎下了船,此处沟壑纵横,走了大半日,来到了一处村庄,打听一番,才知道此处靠近南疆,大多信奉巫术,几乎没有人信奉道教,更别提有什么道观,他不免有些失望,心里盘算这里人烟稀少,不如到去城里看一看,问清了道路就离开了村庄,玉和跟在后面,并不做什么提点。
俩人沿着山路走,天气已经凉爽下来,但这里山高林密,古木参差,山路崎岖难行,他还是出了一身汗,俩人走了大半日却未再见有城镇的影子,天就快黑了,只能找个背风之地安顿下来。
陈元慎早就学会了在山林间辨别方向和寻找食物,生存不成问题,但此处地广人稀,山势险峻,鲜有人烟,俩人已经翻过两座高山,仍旧未见半点人迹,更别提什么城镇了,玉和依旧不准备管的样子,陈元慎也知道这最后一关全凭天意,他若是与道门有缘,自然能过关,若是无缘,即使找到道观也不能得到道祖认可,心里倒是平静得很,默默找了些枯木生火。
他们落脚的地方两旁有石壁挡风,视野却很开阔,只见四周山势犹如刀削斧凿陡峭无比,山顶生长着万年古木,山壁却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寸草不生,层层山岩色彩缤纷,宛若霞光,他举目望去,远处的峭壁上影影约约有个模糊的晕影,定睛一看,是一方石洞,里头供奉着的正是三清祖师像,陈元慎惊喜不已,连忙告知了玉和。
玉和望向那方石洞,这处不似普通道观布置,而是在峭壁上砸出方寸之地,四周并无什么植被,下方雾气腾腾,旁边也没有什么道路,常人难以到达。
陈元慎还是决定过去,他的轻功很好,过去并不成问题,他揣了《道经》并三柱清香在怀里,运起气从峭壁掠过,轻轻落到石洞里,这里不知是多少年前修建的,大概完工后就没人来过,灰尘已经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层泥,好在神像与供桌皆是石雕,此处并无什么植被,所以保存地十分完整。陈元慎心想,无论是京中最雄伟壮丽的护国观还是此处,道祖若是认可了那自然会呈现大吉之象,若是不认可,无论怎样供奉都无用的,先生并未讲过打蘸的规矩,他也只能自己思索,供奉神明,最应该保持是心诚恭敬。
他先将神像擦拭一番,又将石洞打扫干净,将经书放在神像前,点燃清香奉上,拜倒,口中念到:“弟子陈元慎,今日有幸来到此处,诚心奉上清香三柱,《道经》一卷,弟子心向道门,欲拜师长,望道祖赐教指引。”
玉和见洞中香烟袅袅,不出片刻,四周微风徐徐,林中鸟兽欢唱,石洞下方云海翻涌,呈现出七彩锦象,这是大吉之兆,看来陈元慎合该是修道之人,自己与他果真有师徒之缘,玉和心中感慨万千,天意如此,万难推辞。
陈元慎不懂这些征兆,只顾着看清香了,心里紧张不已,只希望有一缕香烟能停留在经书上,却见香烟袅袅散出洞外,毫不停留,心中失望,难道自己与先生真的没有师徒缘分吗?又想起孙道长说过心诚则灵,索性将《道经》翻开,静下心来,默念一遍,经文念罢,只见一缕香烟环绕经书连绵不散,抬头一看,清香正好燃尽,三根齐平,他心中被狂喜淹没,跑出石洞,却觉山风迎面扑来,其势汹汹,他才想起洞外就是悬崖峭壁,马上勒住脚步,使出轻功直奔到玉和跟前,笑呵呵道:“先生,清香燃尽,三根齐平,香烟绕经,连绵不散,弟子通过了。”
玉和笑盈盈地,道:“为师知道了。”
陈元慎听到玉和自称为师,就知道玉和这是答应了,欢喜不已,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头:“谢师父!”
玉和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三弟子了,我门下不用取道号,你以后就叫元慎吧!”弯腰将他扶起来。
元慎应下,心中激动不已,自己终于达成心愿了,这一切仿佛在梦里一般,心里十分欢喜,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缓和些,见天色将晚,准备去烧水做饭,才想起竟然没有给师父敬茶,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好在此处山间泉水清冽,他取了些来煮茶,倒了一杯,到玉和跟前跪下,道:“师父,弟子兴奋过头了,竟然忘记给您敬茶了,此时补上,希望您勿怪。”
玉和好笑,接过来,喝了一口,道:“起来吧,此时补上为时不晚,我既然收下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元慎笑了笑,道:“您如此爱重弟子,我也该尊您敬您才是。”
玉和知道这个弟子是很诚心的,因此才能引出大吉之象,她道:“也是你的心意得到了道祖认可,我们方有师徒之缘。”
元慎想起石洞十分陈旧,此处的神像怕是多年未得供奉了,他道:“弟子想着不如送些吃食过去供奉,不知可有什么规矩?”
玉和点头同意:“如平时打蘸一般就可以,我们平日里吃的食物,并无葱姜蒜等禁忌之物,都是可以供奉的,你方才献上经书时做的就很好。”
陈元慎应下,手脚麻利地煮好了饭,玉和盛了供饭,带着元慎去了石洞,献上供饭,又跟他讲了些规矩禁忌之类的。
元慎有些疑惑:“为何会在此处安放三清神像,如此一来岂不是难以有人供奉?”
玉和指了指峭壁对面的山,示意他看:“若我所料不错,对面应该是有一处墓穴,墓主人该是修道之人,这一处风水不错,他应该是想着即使身死,也希望能供奉道祖。此地很少有人信奉道教,若是修建成寻常道观,无人侍奉不说,还可能引来争端。”
元慎点头,某些宗教霸道非常,弘扬教意时常常贬低别的教派,以至于对方道场遭到毁损,修在峭壁上倒是个避免纷争的好办法,那人若有子孙祭祀,香烟连绵,此处也算是有人侍奉,不过这两处峭壁两两相望,实际却隔得有些远,他问:“那为何不在对面供奉神像?”
玉和摇摇头:“若在墓穴之上安放神像,意为镇压邪祟,所以才建在此处。”风水术数乃是修道者必学的,这墓主人应该也是深谙此道。
元慎明白了,又问:“修道之人也会死吗?我以为修道者大多长生不老。”
玉和笑了笑,道:“修道者大都能延长寿命,是否长生,端看个人修为,修为越高,寿命越长,除非飞升,不然終有一死。”
元慎看了看玉和,心想不知师父多大年纪了?认识她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玉和似是知道他心里所想,觉得此时也该让弟子看看自己的真面目了,她道:“你既然入了我的门下,也该知道一些事情才是。我的山门是昆仑,我乃昆仑玄清老祖座下第十一弟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因此戴了面具。”说罢,取下面具,露出真容。
元慎只见眼前这人眉如远山之黛,含烟似雾,楚楚动人,目若皎皎星辰,秋水盈盈,欲语还休,琼鼻殷唇,榴齿含香,肌肤胜雪,娇靥生霞,云鬓花颜,旖旎倩丽,顾盼生辉,华容婀娜,好似新月清辉,花树堆雪。
原来师父竟然如此窈窕娇艳,难怪时常戴着面具,他一时有些看呆了。
玉和见他呆愣愣的,心里叹了口气,长相太年轻有时候也不好,伸出手来往他眉间一点,元慎脑海中霎时清明一片,他意识倒自己所为冒犯了师父,连忙道歉。
玉和并未责怪他,继续道:“昆仑为大道之源,大道渊博,教化众生,虽有诸多门派前来学习,机会却十分难得,因此昆仑门徒皆为各派翘楚,但门徒并不算是昆仑弟子,拜入昆仑门下者,都是德才兼备,又要通过三大考验,称得上凤毛麟角,所以我门下弟子不多,如今也只有三个,你的大师兄就是孙西棠,已经离开昆仑回茅山当掌门了,你二师姐名叫敛秦,是雁照湖主,她俩当初拜师也是经过了重重考验的,你如今做了我的三弟子,望你能好好珍惜自己的际遇,你没有修道基础,会比别人更为辛苦,但既然入了道门,就要道心恒一,不可妄变。”
元慎听了师父所说,就知道成为昆仑弟子果真十分不易,越发恭敬道:“是,弟子记下了。”
昆仑十年开一次山门收徒,所收者叫门徒,这些门徒都是各派的才俊,昆仑也会教他们些法理道术,门徒若是想要正式拜师,须得德才兼备,这样才能接受考验,考核通过者方可正式拜入门下,所谓的考验也就是玉和给陈元慎出的三道题,昆仑厚德载物,所出的前两题不算十分艰难,但第三题则全凭天意,因此很少有人能尽数过关,自己的师父一辈子也只收了十一个弟子。
既然收了元慎做弟子,理应带回昆仑去,他从没学习过道法,还得慢慢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