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谷和清云峰之间的这条小道,平时几乎没人走,一侧是重重花海,一面是光秃秃的峭壁,上面寸草不生,谷里气势汹汹的劲风到了此处虽然减缓了几分,却依旧每日里呼啸个不停,清云峰靠近这一边的玉兰花树受风势影响长得歪歪斜斜,时时晃得飘下缤纷落英,路面上都是被狂风吹割下的坚硬岩石,有些扎脚,行走间衣袖时时被风掀起仿佛要将人生生拽走一般。
元慎平日里也鲜少来此的,走了半晌,这一段曲曲折折的路终于到了尽头,元慎回过身来,见两个师妹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丛珊君心里有些发怵,也不太敢看他,碧姚倒是依旧笑嘻嘻地,元慎道:“两位师妹,直直往前走,再淌过一条水幕,便是朝乾峰后山脚了,不过此路难行,你们以后还是不要走比较好。”
碧姚笑嘻嘻道:“你们有什么话只管说,我走远些吧!”
丛珊君说了声:“多谢师兄。”拉着碧姚就走。
元慎愣了愣神,仿佛明白了什么,抬头一看,俩人已经走远了。
元慎回到清云峰山脚,见师父依旧在那里静静等他,清风吹着她面上的松绿冰纱轻轻飞舞,看不清喜悲,他走上前去,轻轻唤了声:“师父。”
玉和淡淡问了句:“你去了多久了?”
这个多久,问得自然是丛珊君口中的日日在明月峰帮忙这件事,元慎道:“弟子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碧影昙花的记载。”见她面容依旧淡淡的,这样冷清的面容明明没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师父生气了,他道:“一年多了。”
玉和叹了口气,道:“三大灵草只是传说而已,你不必再找了,更不要荒废自己的学业。”元慎定是每日上午去的明月峰,这个时间段,他本来应该是去听课的。
元慎只好应下来,回了清云殿,反反复复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丛珊君那边,到底是自己隐瞒在先,想了想,决定找个机会给她好好赔个不是,只不过,这位师妹心机深沉,以后还是远离为妙,还有那条小道,实在不适合通行,又惹出今日的事端,堵了便是。
玉和回到殿中,心中思绪纷纷,元慎为她寻药,心中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极乐岛那样的地方,希望他永远不要查到才好。
第二日,元慎倒是老老实实去素荣峰听课了,午后仍旧陪伴着玉和,主动说着早上的课业给玉和听,似乎在证明自己确实没再乱跑,她暂时放下心来,哪里知道待到入了夜,元慎悄悄到了后山靠近巽风谷那一侧,施了术将那一条小道堵了。
恰逢十五,明月当空,清辉如水,元慎布下法阵,移了些巽风谷下的断石过来将路堵上,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忙了大半夜,这条路终于彻底被堵死了,他放下心来,抬头一看,巽风谷下因着移了大量断石,深深凹下去一个大坑,很是显眼,不过这里鲜有人来,也不拍别人发现,就算有人发现这里路堵了,只推说因着此路太过危险才堵上就好了。
月亮已经落下去了些,照得花林朦朦胧胧,元慎准备回去,却见一截花枝被压在一块断石下,扯得整株花树塌下身来,他想着师父爱惜玉兰花,捏了诀翻起断石,伸手将那截花枝轻轻扯出来,却瞥见下头一块石面上隐隐刻着些痕迹,定睛一看,笔画曲折繁复却很流畅,极为眼熟,他翻出那块石头,才发现这一块石头薄而宽,表面很是平整,仿佛是块制作粗糙的石碑,未经细细琢磨,上面密密麻麻刻了许多的符文,想了半晌,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时日在明月峰藏书阁中的龟甲,上面似乎也是这样的痕迹!
一处在巽风谷,一处在藏书阁,必定和道家有关系,可又不是道文,到底是什么呢?元慎仔仔细细翻找了一圈,又找到零星几块石块,可都很小,也凑不起来,索性扛着回了殿中,此时天已经快亮了,幸好师父还在安睡,他溜到辛夷堂,取了纸笔拓印一些揣在怀中,又挑了几块小小的碎碑就往明月峰而去,晨曦曈曨,昆仑还是万籁俱静,藏书阁落了禁制不能入内,好在他前些日子来此打扫,知道法诀,轻轻念出,法诀没改,禁制应声撤下,步入其中,藏书阁内也是暗沉沉一片,天明前微薄的光亮还有西边落月残余的清辉从宽大的木窗照射进来,那个破旧的木箱子安静地窝在漆黑的角落里,元慎将它挪到光亮处,打开盖子,拿出几张龟甲,细细比对,字迹均是一样的流畅,每一个转弯每一个角度都一模一样,果真是一样的!他此时迫不及待地想向师长们请教,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文字,他翻阅了无数医术药典,都无碧影昙花的记载,他此时心中只将希望寄托在这一堆龟甲上,似乎笃定了答案就在其中。
天快亮了,他抬脚就想出去寻启嵘长老请教一番,启嵘长老管着藏书阁,说不定知道,才跨出一步,又急忙转过身来,到底不敢掉以轻心,将龟甲细细拓印一遍,又私藏了起来,不怪他行事隐密,只是这仙山上,人心也是叵测的。将这一切做完,太阳已经高照,反正已经翘了课,索性回了清云峰,小心翼翼避开师父,悄悄回到西侧殿,又将那石碑上的文字一个不落拓下来,此时已近正午,上午的课业应该结束了,他又下了清云峰,直往明月峰而去,启嵘长老每日授课完毕,都会回药庐,他就在必经之路上等着,哪曾想等了大半日都未见到人,只好失望地下了明月峰。
今日一整日不出现,还不知道师父那里怎么圆过去,一而再,再而三,师父定会生气的。
正想着呢,听到有人道:“元慎师弟,掌门让你过去一趟。”
元慎抬头,见是个掌门座下的弟子广泉,平日里素来喜欢跟在东寻师兄身边,此时面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般的笑容,元慎心里一紧,必定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