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一行六人骑马上路,出了城,秋草渐黄,藏族人个个都是骑马的好手,迎风驰骋,信马由缰,畅快不已。公主庙在玉树城外的贝纳沟,这是一条大峡谷,两边的山脉不见边际,矗立在藏地高原的蓝天下,山上松柏苍翠、山下河流清澈,又有雄鹰展翅翱翔,逡巡俯瞰大地。
公主庙紧贴百丈悬崖,采用的是传统藏式建筑风格,金光闪闪的屋顶光芒四射,在空旷的山谷间显得格外肃穆神圣。殿里供奉的是诸佛菩萨,神态端庄稳重,性情娴静慈祥,酥油灯昼夜长明,虔诚的信徒络绎不绝。
师徒俩溜出了宝殿,见庙四周所有的悬崖和面积较大的石头上都刻着数不清的藏经,玉和很感兴趣,也不管此处狂风猎猎,细细观看。
没多久,央金就追了出来,跑到玉和旁边,低声道:“加萨公主庙供奉着佛祖和菩萨,其中有注生娘娘,也就是你们汉人说的送子观音,听说很是灵验,你们夫妻也去拜一拜吧。”
元慎正在不远处看着一块石碑,呛了口风猛地咳嗽,央金说的很小声,元慎却是修道者,听得一清二楚。
俩人双双道:“我们不是夫妻!”
央金瞪大了眼睛:“你们既然住在一处,怎么不是夫妻?”
此时真是万分尴尬,有口难辩。
央金却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我知道了,你们必定是一对爱侣对不对?我听戏里说中原人理教严苛,你们放心,我们藏地民风开放,男女彼此之间有意,不用管其他。”
一席话竟然把师徒俩当成了私奔的,也不知道这姑娘看的是什么戏,央金仍旧在说着:“那戏里说了,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可见情比金坚。你们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必再害怕,不过大梁那样远,真是不容易……”
玉和捂了捂头,忙把话岔开道:“其实你说的那句诗,是才女卓文君为了挽回夫君所作,名叫《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央金果然对此更感兴趣,连忙追问,玉和告诉她,卓文君是有名的才女,门第很高,当时司马相如是个白身,卓家宴客,司马相如做了一曲凤求凰,二人一见钟情,文君夜奔,不顾家人反对下嫁,司马相如家徒四壁,为了维持生计,文君当垆卖酒,司马相如发迹之后,俩人却感情渐淡,他甚至提出纳妾,卓文君才写了这首诗。
高原上的女子与汉地的女子对于这种事态度都一样,央金听了也觉得很是愤恨,早将师徒俩的事忘在了脑后。
到了下午,三人回到了公主庙前,卓玛牵着次仁出来,却不见德吉,寻了个小沙弥才知道德吉去了庙后一处山谷,卓玛眼里有些担忧,又听说有庙中一位僧侣同去才放心些,央金道:“那山谷中有孔雀石,成色很好,阿爸喜欢用来画唐卡,不过路很难走,几乎很少去。”
几人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太阳已经偏西,晚风渐起,母女几人越发担忧起来,突然传来一声声狼嚎,她们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是狼,怎么会有狼!”听声音还不是一只两只,央金急着要去找德吉,寺中僧人也开始着急,藏狼凶恶,德吉他们才有两个人,处境凶险。
几名壮年僧人持了棍棒就往山谷中去,师徒俩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也起身跟上。
这处山谷离公主庙不远,不过中间道路曲折又陡峭,枯草丛生,乱石遍地,很难通行,僧人们虽然习武,但走起来也很慢,因急着救人,师徒俩顾不得许多,捏了诀,脚点乱石,几步就甩开了身后众人,到了谷口,只见十多头狼将德吉与那僧侣团团围住,目露凶光,领头那条嚎了一声,率先扑上去,其他狼也纷纷上前,眼见就要将俩人扑杀,玉和急忙凝了灵力素手一挥指向狼群,野狼被震得后退,头狼此时正扑到半空被阻住攻势,又被德吉一拳重重击在心口,哀嚎一声撞到利石上,德吉一跃而起,抽出弯刀扎进头狼心脏将其刺死,狼这种生物,并不会因为领头死了就后退,反而会激得它们越发凶狠,现在却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纷纷后退,四散逃跑。
师徒俩过了一会儿才从草丛后现身,德吉此时已经将头狼的尸体拖出来,有跑得快的僧人赶到,很吃惊,道:“德吉大哥你竟然杀了一头狼?”
德吉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道:“刚刚有十多条狼,见头狼死了也逃跑了,刚才太危险,我也没办法,在庙旁造了杀孽,真是罪过。”
几位僧侣诵了声:“阿弥陀佛。”
回去的时候,那几位僧人不见杀生之事,走在前面,德吉将狼尸扛着,与师徒俩走在后面。
到了庙前,母女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又怕血腥玷污了圣地,匆匆告辞,待走出很远,才剥下狼皮,又挖了个深坑将狼尸掩埋。
次仁崇拜地看着德吉:“阿爸,你可真厉害,真是高原上的勇士!”
卓玛担心坏了,抱怨道:“那处山谷路难走,又偏僻,以后不准再去,孔雀石哪里没有?”
德吉哄了哄妻子:“好好好,以后不去了,我是真没想到会有狼,这里受公主庙保佑,以前也没听说有狼。”
央金拿着狼皮看,道:“阿爸,这真是领头狼吗?怎么就被你一拳打死了。”
德吉哈哈大笑,道:“确实是领头的,你阿爸我厉害得很,一拳就击中了它的心脏,拔刀杀它的时候,它一点都没挣扎。”
央金道:“我前些日子去卖唐卡,听到其他地方来的康巴藏人说今年秋天野狼特别饿,经常袭击羊群,凶狠得不得了,到了晚上还会聚到一处嚎叫,可把人吓坏了,我看今天这头狼瘦极了,说不定是饿狠了没力气。”
次仁也道:“我听城外那个养藏獒的老曲扎说,他今年杀了几头狼,瘦的不行,老曲扎说今年牧草很好,野兔也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野狼一副快要饿死的样子。”
卓玛教训儿子:“早就说过不要去老曲扎那里,他养的那么多藏獒只认他一个主人,见到生人是要往死里咬的。”
次仁心虚地低下头,德吉道:“是我想买张皮子来给你做袍子,不过他今年猎的狼不好,个个皮毛都晦暗,特别是胸口那最好的皮毛,都烙出巴掌大的焦疤,今天这张皮毛猎得合适,正好派上用场。”
岂料央金撑开狼皮道:“阿爸,这张也有,你说奇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