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什么种族,政权的核心,在于兵权,以前,妖兵只听将令,不听君令,如今,君即是将,玉和历时八年,彻底坐稳了妖君的位子。
大寒节后不久就是立春,冰消雪融,万物复苏,复水城中,枯枝冒出新绿,很快春花绽放,妖族现在一片平和,政务也轻松下来,妖君越发尊崇复水大帝了,每隔一段日子,就会上望曦山,倒不是祭祀,只立于石碑前,一站就是大半天,凌云堂主早就发布了妖君的命令:凡是祭祀参拜等,需得离石碑三丈开外。当然了,这条命令不限于妖君自己,下属们远远候着,也不知道君上为何对于这石碑如此上心。
其余时间,玉和大多在弥渡海畔练兵。
有些妖兵第一次见她时,是在十五交接兵权那日,看见妖君不过是个年轻女子,姿容娇柔,一身黑衣,若不看眉眼间的凌厉,倒更像个毫无杀伤力的娇弱美人,心中很不服气,又惋惜十五堂主怎么轻易就将兵权交付出去。那些年长的妖兵告诉他们,妖君当年是在阵前称君的,妖族现如今修行的法术,也是由君上所创,新兵们都不敢相信。很快,妖君开始练兵了,她极善用兵,比起十五也不逊色,不过两月,就将那些不服她的连消带打训得服服帖帖,军中再无妖精敢小瞧她。
时间过得飞快,玉和即位已经快九年了,还有几日,便是八月十五礼祭日,今年,她照样会带着属下们,上望曦山祭祀复水大帝。
历年的祭祀礼具用物都由楚鸾来准备,她办事很仔细,玉和并无什么要操心的,傍晚的时候,松风来了扶苍殿,带着他新酿的菊花酒,玉和尝了尝,总觉得松风酿的酒都是一个味,哪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换了新方。
松风微微埋怨了一下,道:“君上怎么又没尝出,显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玉和笑:“只怕是你拿陈酒哄我,反倒埋怨起我来。”
松风委屈:“属下怎会哄你呢,君上事忙,属下只巴望着您能开怀,费尽心思都在这酒里了。”
玉和自己倒了一杯来喝,道:“你也知道我忙,就别埋怨了,我虽尝不出用了什么方子,但也品得出是佳酿,算是不负你的辛劳了吧。”
松风接过她喝净的酒盏,斟满递过去:“那就再饮一杯。”
玉和已经喝了小半坛了,推拒道:“不喝了,若是醉了,明早该起不来了,明日还要去练兵呢。”
松风道:“君上太辛苦了,练兵那样苦的差事,交给十五就好了,偏偏要亲力亲为,还不是自己受累。”
玉和没有说话,淡淡睨了他一眼,这些事不是作为男宠该干涉的。
松风看见玉和凌厉的神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属下僭越了,君上恕罪。”
玉和唤他起身:“你也知道自己僭越了,以后别再犯了,起来吧。”
松风依旧跪着:“属下只是心疼君上太过辛苦,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君上千万别因此而冷落了属下。”
玉和有些醉了,拉他起来:“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松风这才起身,神色却很幽怨:“你不知道,君上,属下的心意,你从不知道。”
玉和心想,她是不是太纵容松风了,竟然还不饶不休了,头有些晕,越发觉得松风这酒后劲大,吩咐他:“我要就寝了,你退下吧。
松风拉住她的手腕,请求道:”君上,请让我侍奉您吧!”
玉和醉了,被他一拉,跌入他怀中,一下子眩晕起来,眨了眨眼,仰头看见眼前的男子一脸期盼地看着她,眉眼清秀温润,像极了临渊,她呆呆地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脸:“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松风身形一僵,知道君上将他认成了故人,呵,可笑,他本就是那人的影子,不是吗?
他一把抱起她,走向床榻,但求一夕欢,不求千年寿,即使做替身,也无妨。
玉和晕沉沉的,被放到榻上,随即,有人覆了上来,她迷离着双眼,看见临渊低头向她吻来,一下子清醒过来,临渊谦谦君子,不会这样对她,偏头避开,用尽力气一把推开,怒极,打了松风一巴掌:“滚!”
松风狼狈地出了寝殿,悲伤地大笑着,从扶苍殿的石阶上下来,他连替身都做不了呢,这个女子,人人都说她生性浪荡,只有作为男宠的他知道,她用情太专一,眼中丝毫容不得第二个男子。
他本想留住她的,可她却不屑一顾,如此,就别怪他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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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玉和起身,见到榻前滚落的酒坛,想起昨晚打了松风的事情,捡起坛子放在桌上,以后真得小心这松鼠精,她昨晚醉成那样,松风若强来,说不定会得逞。
更换了劲装,出了殿门,侍从上前来,道:“君上,已准备妥当,可以出宫练兵了。”
玉和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侍从犹豫了一下,怯怯道:“昨夜,公子回了碧丝剪,把埋下的酒都挖了出来,喝的酩酊大醉。”
玉和从来没去考量过松风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当初为情所伤,也曾在清云峰上,玉兰花下,喝了十多坛春玉雪,醉了整整三日三夜,那时候,多希望心上人能给予只言片语的安慰,她道:“派小妖去照顾他,告诉他,他重伤才痊愈,不能这样折腾自己,过几日是礼祭日,问他想去望曦山吗?”
侍从应下,玉和出了妖君殿,往复水城外而去,妖族大军驻扎在弥渡海畔,玉和去的时候,只带了十来个小妖跟随,临近礼祭日,楚鸾忙着祭礼的事,十五安于做贲倪堂主,早就不来军中了,玉和本想叫上凌云,奈何前几日,他洞府中那几个美姬因争风吃醋,竟闹出人命来,玉和如今致力于提升妖族的地位,最忌有妖族伤及凡人,可杀人凶手,偏偏怀了凌云的骨血,妖族与修士一样,修为越高,越难有子嗣,凌云左右为难,回东州处理这件事去了,临行前,楚鸾还笑话他:“凌堂主你风流成性,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惹了一身债吧?”
玉和才知道那死了的凡人,不知凌云是妖,爱上了他,又被凌云洞府中的姬妾知道,那些女妖平日里不敢对同族动手,弄死个凡间女子还是很容易的,本以为悄悄杀了那凡人,凌云处处留情也不会在意,没想到,凌云似乎还挺喜欢那凡人,下令彻查,竟然查到了自己洞府里。
至于剩下的两个堂主,殷织自从郭索刺杀玉和的事情发生后,经常躲得远远的,生怕玉和哪一天心情不好收拾她。而霓虹,低调地宛如个透明人一般,有时候玉和甚至都会忘记这个堂主的存在。
这一次练兵,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将士们早已对她心服口服,她在弥渡海畔待了一日,启程回妖都,妖兵们不能轻易离开驻地,因此不得前往望曦山观礼,十分失落,玉和见此,留下几个随从,命令他们代自己慰劳妖军。
离开弥渡海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三,弥渡海离复水城有三百余里,紧赶慢赶,也要十四中午才能回到复水城,休息一晚,便是礼祭日了。
可变故出人意料,八月十三日夜间,回程途中,有下属传来消息,说是在越修山抓到了娄可任,这个人,是杀害临渊的凶手,玉和找了九年,杳无音信,对于她来说,为临渊报仇,比祭祀还要重要,她改道去了越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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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喝得烂醉如泥,睡了两日才醒,听到小妖的话,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君上果真说,要带我去望曦山吗?”
小妖点头:“果真,她还要你不要折腾自己。”
松风脸上悲喜交错,他作为男宠,进了妖君殿,便是妖君的所有物了,可他没有名分,说得难听点,就是个玩物,这样的身份,根本去不了祭祀大礼。
小妖劝道:“公子,君上对你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她日理万机,你该好好想想怎样哄着她,顺从于她,怎么能惹君上生气呢?”
松风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提点。”
小妖又道:“想必明日,君上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多说几句好话,君上高兴了,公子才能好,是不是?”
小妖交代完了,又嘀咕了一会儿祭祀的事:“礼祭日的望曦山,据说热闹极了,真想去看一看啊。”
松风低着头,看着被自己挖得坑坑洼洼的院子,捂住双眼,今年的礼祭日,她怕是回不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