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每日里都到山门前等,一坐就是一整天,三个多月了,掌门师兄不知动用了多少人脉,都没有元慎的消息,她心里已经绝望了,她想,元慎已经走了九十九天,若是元慎今日还回不来,满了百日,她就不等了,这个逆徒,净会惹她伤心!
眼前的光影渐渐转为漆黑一片,太阳又落山了,今晚的夜风似乎格外冷,直吹得人发颤,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回走,耳边似乎听到元慎唤她“师父”,停步回头,不过是幻听而已,再走一步,又是幻听,一步三回头,她终究受不了,唤出清色御剑回去。
回到清云殿,格外孤寂冷清,殿外呼呼作响的晚风将窗户摇得咣当做响,一下下重重击在她的心口,整颗心都被拍出了裂痕,她却不想去关,那道温润冷清的声音以后都不会再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是了无生趣。
不如求一求师兄,退居坤陵峰吧,一方洞穴足以度过残生。
风吹窗户的咣当声不知何时停了,有人柔声唤她:“师父,我回来了。”
呵,又是幻听,她捂住了耳朵
那声音又唤了句:“师父,弟子私自下山,请您责罚。”
声音那样温柔,又有些冷清,宛如深秋盛放的山花,又如晚夜缱绻的星辰,是元慎,他真的回来了!她嚯地起身,整个人微微颤抖,踉跄迈出步去,顾不得拿拐杖,也忘了堂下是台阶,直直往那声音的源头栽去,一双温热宽厚的手掌扶住了她,道:“师父小心。”
她此时什么也不想顾,扑进那人怀里,紧紧抱住,颤抖着喊到:“阿慎!”话才出口,已是泪流满面。
泪水浸透了眼前覆着的松绿纱绦,又染上了元慎胸前衣襟,他温热宽厚的胸膛有些僵硬,她却不愿撒手,他也未推开她,良久才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师父,弟子不肖,让您担心了。”
她缓了许久,才松开手站好,面上依旧是泪涔涔的,不愿弟子看到自己如此失态,转过身去擦干泪水,道:“回来了就好。”哭了太久,声音都有些微哑。
元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默了一会儿,道:“师父,先的事,是弟子太过鲁莽,又惹得您担心,师父可愿意原谅我?”
他说的是违抗师命这件事,玉和恢复了原来淡然的样子,笑了笑,道:“你以身犯险,我怎么还会怪你。”
元慎道:“多谢师父。”又道:“师父,我已经寻到了碧影昙花,可以为您医治了。”
玉和只希望他能平安回来,能不能找到仙草并不重要,闻言很是吃惊,连忙道:“你可有受伤?”
元慎道:“不曾。”又将此去极乐岛的经历同玉和讲了一遍。
玉和听得心惊动魄,她当年虽然救了元慎一命,又教导了他,但只是出于愧疚,甚至不顾他哀求,让他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杀,如今,他为了她去了极乐岛,以命相搏,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弟子这样的尊敬。又听元慎说到与紫微大帝立下血誓的事,心中一紧,人人都有欲求,献身道门谈何容易,她愧疚得要死:“怪我,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元慎道:“师父,您对我有大恩,对天下有大义,这是我应该做的。”
玉和想,经此一事,她们师徒之间,到底是她欠他的多。
元慎又道:“师父,既已将碧影昙花带回来,就让我为您施药吧!”
玉和点头,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心急,但他必定不会害自己,她心里早就对元慎信任至深了。
依照元慎所说,阴寒之气早已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所以这些年她的功力只恢复了四五成,至于眼睛,应该是当时参悟法阵时用得太伤,受损最为严重。元慎给清云峰下了更强的禁制,挖出一个深潭,又引了活水入内,施以灵气滋养,待潭中泉水至纯至净,将碧影昙花投于其内,又让玉和在水中泡足七天,药力自会炼化融入她的躯干血液为她疗伤。
玉和这才知道为什么元慎一回来尚未禀报掌门,就急着给自己疗伤,昆仑如今流言蜚语,这样的法子别人知道了必定会想入非非,若是交给旁人来做,昆仑的几个女弟子并不能让人放心,在碧影昙花这样的仙草面前,只怕她也会动心的。
可她还是觉得尴尬,此时除了束发的那条碧色丝绦,她浑身再无遮挡泡在水里,虽知元慎不会偷看,但整个人却极为不自在,要是敛秦在就好了。
她就这样在水里泡了七天,一开始的时候,这潭中泉水融了灵力进去,很是冰凉,她整个人泡在水里也觉得冷得不行,慢慢地那碧影昙花的药力才发挥出来,融入四肢百骸,流入每一寸经络,细细修复着那些伤痕,有些微微刺痛,眼睛虽然也修复了一些,但她能感觉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直到那股灵力汇入丹田,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一般,这股灵力温和而强大,牵引着她本身的灵力在丹田里运转了几大周天,渐渐充盈,冲上灵台,双眼一下子受到冲击,又热又痛,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全身火辣辣地,只能咬牙忍住,过了许久,双眼伤痕全部修复,玉和额上已经是冷汗淋漓,整个人都疲惫不已,那股灵力已经同自身的灵力融为一体,柔和许多,慢慢往丹田里回流,玉和觉得浑身都畅快起来,先前的疲倦也一扫而空。
又泡了一会儿,能感到泉水之中没有一丝灵气残余了,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大片大片深红浅粉随着水波晃荡,清澈的潭水印照出头顶层层叠叠玉兰花枝,她看得见了!
遮满的花枝阻绝了视线,这里光线昏暗,并不刺目,一枝树桠上挂着她的衣裙,玉和起身穿好慢慢走出茂密的花林,这几株花树,都是元慎移过来的,外面绝对看不到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