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纯粹的黑暗是什么样的呢?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纵是努力的伸长脖颈也只能看到一片迷茫?还是望不见海岸线的晚,便是全力奔跑也看不见远方?
不知。不知。
我不知。
可我知晓,夜再黑,晚再暗,第二天总会看到光明浮现,红日喷薄,照透每一处我看不到的迷雾与找不到的远方。
最黑暗的。
是离我最近的胸膛,一点一点燃烧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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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儿,伊儿。”
谁?是谁在唤我的名字?是谁在呼唤那个被我遗忘的名字?是谁?
我看不见呀。
“伊儿。”有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慈爱的让我想就此沉醉。
爹的声音。
爹,是你吗?落霜轻轻问到。心里却不知怎么的泛起一丝丝恐惧。
“伊儿,喜欢吗?”
“喜欢。”一个脆生生的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的声音欢快的响起,就算看不见,单是听也能感觉到她在笑。
那样纯粹的笑容,那样欢快的声音却很快又被黑暗吞没。一切重归寂静。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气息。
爹!爹!
落霜拼了命的呼喊,可是,为什么没有声音!我的声音呢?!
“伊儿。”像是天神刚刚准许声音的释放,男子悲凉的声音轻轻传出,“过来给你娘上香。”
娘?娘!
声音和泪水一起涌现,模糊了她空旷的世界,包裹着她还有些单薄的身躯。
“伊儿,保护好自己。”“伊儿,谁都不要相信,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所有人都会背叛你,朋友,兄弟,伙伴,还有,爱人……。”“伊儿,不要怕啊。”……
所有的声音又摹的消失,只留一个女子空旷、廖远的如一阵风的声音:“伊儿,别忘了你的梦。”
“啪”,那滴仿佛等了千年的泪珠摔落在地,裂开无数片细小的花瓣。
别忘了,你的梦。
……
“小姐,小姐……”夕儿轻声呼唤,柔柔的小手微微摇晃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却见女子的身躯微微发抖,眉头紧皱。
“怎么了呀?”夕儿小声嘟囔着,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女子的眼角,一颗泛着珍珠白的泪珠缓缓滑下,落在嫩绿色的枕头上,洇开一片深绿。
“小姐哭了?”夕儿使劲揉着眼睛,满心的不可思议。落霜一直是她心中的女神,在她身处无边的黑暗时给了她光,带她逃离,让她还可以认真的活着,还可以思考她为什么而活着。
可是现在,她的女神,在她面前,哭了。
夕儿突然从心底感到悲凉,一直以来,似乎所有人都只看到她表面的坚强,就连她也只是惊艳于她的坚毅,一个人生活也照样让所有人无法小看,便是刀山火海也照样笑的风淡云轻。
可是我们都忘了,都忘了啊,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将满二十二岁的女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女子!若在平常家庭,她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耍着她应该有的小脾气,在一个理所当然的日子遇到一个命中注定的人然后顺其自然的相夫教子。
可为什么她只能活的让别人连看到她哭都不行。
就像突然有了光,让所有的黑暗与恐惧都消失在漫漫光芒之中。
落霜睁开双眼看着头顶上的绿色沙曼,绿色,不是黑的。
眼泪顺着落霜的脸颊钻入枕头,落霜使劲地睁大眼睛,可是那些温润的液体仍旧不知疲倦地一遍一遍重复着前一秒。
我,哭了吗?
原来,我还会哭啊。
“小姐。”夕儿软软的声音轻轻传到落霜耳里。
“夕儿,你出去。”有声音了,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自己的……
“小姐……”夕儿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
“出去!”落霜提高了一个声调,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与威严,只是配着流泪的眼睛略显狼狈。
“是。”夕儿闷闷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向门口走去,关上门后,门外与门里便似乎成了两个世界,夕儿凝望着门,像是想让目光穿透那木门看一看门里女孩现在的模样,许久之后,夕儿微微叹了一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伊儿,请你坚强,请你活着。因为只有你知道……。她还在,等我呢。”
“吱呀。”门轻轻的打开,站在门边的夕儿斜眼望着门里的世界。
那里,是谁的啊?
落霜莲步轻移,脚步轻的几乎听不见,夕儿跟在她的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既不显得亲密,又不显得疏远。
云桑阁。
落霜打开了阁门,夕儿乖巧的站在一旁听着落霜缓步进了阁门,“啪嗒”,门从里面被锁上,一边低着头的夕儿嘴角轻轻上扬,她抬起头朝四周小心的望了望,其实这里一直很少有人来的,但是,小心些毕竟是好的,再怎么说,她马上要做的也算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虽然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可是,真相永远只有少数人知道啊。
确定四周没有人后,夕儿提着裙摆踮着脚尖轻轻走到云桑阁的后方,待走到那颗硕大的木棉树旁,夕儿停下了脚步。正是木棉花盛开的季节,红色的花朵像极了那天飞扬的火苗。
你,好吗?
从木棉树开始,向前五步,再向右三步,从上向下数至二十一,再向右数到三。夕儿左手摸着那块石砖,从腰间摸出一块薄薄的刀片。再次确定四周无人后,夕儿将刀片轻轻插入砖块的缝隙,微微侧过手,稍稍用些力,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块便落在夕儿的手中,将刀片重新放回腰间。趴在墙上,夕儿眯着一只眼睛向云桑阁望去。
云桑阁,说是阁,其实准确来说应该叫作落桑与倾云锦的坟茔。落桑是落霜的爹,倾云锦是落桑的妻。
云桑阁正对阁门的是一副尺寸很大的棺材,据说是落桑和倾云锦两人的,棺材上方是两张画像,左边的男子面部严肃,虽然只是一张画像,但仍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与骄傲,可若是仔细端详,你会发现男子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右边的女子面容温婉,单是一眼便让人舍不得挪过眼睛,一双明亮的眼眸如若晨星,像是集合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梦,那样的美丽世间少有。
女子与落霜倒是不大相像。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落霜抬起头望着画上的两个人,一抹笑容浅浅的绽放在她的脸上。
爹,我昨天梦见你了,你开心吗?爹,怎么我有一点想你了?
娘,落霜抬起手,手指在脸上滑过。
对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