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容君?”珺珑拨开一层层云雾,迷离中寻找着。
“是我,珺珑。”眼前浮现出那个日思夜想的俊秀的脸庞。
“天长地久,与君同老。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容君。”珺珑激动的说道。
“珺珑,我多么希望能与你生生世世长相厮守。可我恐怕没有机会了,我该走了。”
“不,容君,不要走。我等了那么多年,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求求你,不要走。”
“珺珑,珍重。”容云墨就这样消失在迷雾中。
“容君,不要走。”珺珑哽咽着从梦中醒过来。
天地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切就真的像是一场梦。珺珑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而唯有那个少年书生仍历历在目。
“珺珑。”阔别许久的声音。
“拜见神佛。”珺珑忙抹去泪水,轻声道。
“信佛者,早已避绝红尘万事,世事本如此,何须多愁。”神佛语重心长道。
“可珺珑放不下那前世的情缘,我还没有和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怎能放得下呢?”珺珑恳切地说道。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你与他有生生世世的缘分,既然放不下,那便去给自己寻找一个可以放下的理由。”
“神佛的意思是……”珺珑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神佛,等待着神佛的回答。
神佛轻叹一声道“本尊可让你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自此真正去过凡人的日子,与他经历人世爱恨。”
“真的吗?”珺珑似是不相信的问道,她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容云墨了,她开心的笑起来,她可以与他真正的过凡人的日子了。
“多谢神佛,多谢神佛!”她再次离开神佛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天地辗转七百年,我依旧等候在那年最初的海棠树下,等你归来。
风卷起沙漠里的尘埃,漫天飞扬。还有一望无际,碧绿的大草原,明媚的阳光,白色的羊群,飞奔的骏马,各色美食,温暖舒适的毡房。
西域一族世世在这里繁衍生息。一少女身着五彩衣裙,下穿一双纯白色的靴子,绣着朵朵花瓣。衣服的翻领上嵌着白玉,脖颈间戴着一串玛瑙项链,跟衣服真是十足的绝配。就连紧袖口也似花瓣一般美丽。腰间系着一羊毛腰带,温润柔软。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头戴一白色小圆帽,垂下轻柔的盖头纱巾,顺着肩膀,直垂腰间,随风舞动。一身服装,看起来精干清纯。被着碧绿的草原衬托的美丽无比,像是绿叶中开出的一朵五彩之花。肌肤白皙,双眸似水,明眸皓齿。不愧是西域一族中的绝美女子。少女正在广阔的草原上赶着羊群,看起来无忧无虑,自在开怀。
“珺珑,回来吃饭了!”爹爹正呼喊着少女的名字。
“爹,我这就回来!”是的,入六道轮回,经历世间因果。珺珑轮回中的宿命便是成为西域一族的公主。冥冥中缘分轮盘或许已在不知名中开始转动。
珺珑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所以从小便在父亲的呵护下快乐的成长。父亲为西域一族族长,名穆尔特,人人尊敬,更羡慕他有这样以为美若天仙的女儿。草原的广阔无边与西域人豪迈的风采,造就了珺珑一身傲骨。即使再如何强大,也逃不过命运的纠葛。只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何时才能出现?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中原百姓民不聊生,各国争权夺利,战乱连年不休,生灵涂炭。百姓们渴求有一位救世主能救他们逃离这水深火热的生活。西域一族虽远离中原,但也时时受到边境叛乱族人的袭击。幸而有邻近的天云国的护佑,时而施以援手才方得世世平安。西域一族深感谢意,故而西域族长定下规矩,每年西域都要派使者向天云国进献宝物。
珺珑正与父亲有说有笑的吃着晚饭,忽有下人来报,天云国使者前来造访。穆尔特忙去接见。在大厅中,一将军身着黑色铠甲,手握三尺青锋,赫然而立,威光奕奕。
“容将军,真是别来无恙啊!”穆尔特掀起帐帘,走进大厅,向容将军抬手问好。
“穆族长客气了,能见穆老英雄一面,乃是在下之幸。”那将军嘴角微扬,底气十足,用极富磁性的声音说道。
珺珑跟着走进大厅,用不经意的眼光瞥了那将军一眼,可眼神忽而凝住,久久的注视着那人,眼神中蕴藏着数年来的期待与盼望,此时夹杂着莫名的激动与心酸。那将军似也是触电一般,感到头一阵剧痛,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错过了什么,他告诉自己,不能再错过了。
“敢问将军尊姓大名?”珺珑慢慢走上前去,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那将军久久以来尖锐似铁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似水,“在下名为容,云,墨!”
果真如此。
珺珑此刻只想上前紧紧抱住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容云墨好似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那样深切的注视着珺珑。
穆尔特察觉不对,却又不多想,只连忙上前说道:“小女不懂事,容将军莫要见怪啊。”
容云墨才缓过神来。转身拂衫坐下。如以往一般毅然道:“呵呵呵,穆老英雄客气了。早就听闻西域公主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穆老英雄真是好福气啊!”
“小女确是本族的骄傲,也感谢上天能赐予我这样一个好女儿。只是不知将军千里迢迢而来所为何事?”
容云墨忽而沉默,眼神深邃成谜,欲言又止。片刻,他说道:“皇上特意派我前来。说是西域一族向天云国年年进献宝物,已有十多年了。如今天下局势不定,所以皇上决定,今年你们西域可向天云国进献一至宝,从此以后,便再不用年年以礼相献了,免得糟奸人夺取,伤了两方和气。故而派在下来尊领宝物。”说完这一番话,珺珑注意到容云墨眼神飘忽不定,似是在谋略着什么。
“皇帝陛下果真是思虑周全。如此便劳烦容将军替我略表谢意了。请将军放心,我西域一族定会以至宝相赠!”
“那便好。”容云墨只轻声说出了三个字。
于是决定,西域进献天云国的最后一件至宝由西域公主担任使者,第二日一早便要启程。
容云墨留在西域吃了晚饭。
黄昏时刻,夕阳无比美丽,容云墨静静地站在草原上的木栅栏边,微微抬头,夕阳映红了他的脸庞,依然如从前那般动人。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草原上的夕阳是最美的呢。”珺珑从一旁轻轻走来,轻声说道。
容云墨扭头看着珺珑。
珺珑看着容云墨道:“方才……”
“方才是在下失礼了,公主切莫多虑。”容云墨忽然像变了一个人。
“什么……”珺珑还没反应过来。容云墨便转身大踏步的走开了,边走边说道:“押送宝物非同小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珺珑在一旁怔住了,她能感觉得到,之前容云墨一定是回想起来了,怕是碍于当前局势才不能说出。容云墨一定记得她,今生她定能与容云墨在一起,她这样告诉自己。
翌日清晨,押着宝物的浩浩荡荡的车队出发了,穆尔特千叮咛万嘱咐珺珑完成任务后一定要早些回来,还派了好些人保护她。珺珑便跟随着容云墨走了。一路上倒也顺利,珺珑静静地骑着马儿跟在容云墨身后。
一旁随从道:“将军,我们已经走了几十里路了,不如让大家都歇歇吧。”
容云墨回头看看珺珑,目光却淡然冰冷。
“也好,稍作休息,过后继续赶路。”
容云墨下马,往旁边走去,珺珑依然跟在他身后,容云墨转身正想说什么。却没能来得及。一群蒙面人从树林中冲出,手持利剑,一人从背后袭击,直冲容云墨而来,珺珑眼见,急忙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容云墨,转身,那蒙面人的剑正刺在珺珑的左肩上,流出鲜红的血。容云墨连忙将珺珑放在马车旁,一时气急,长剑出鞘,势如厉火,将蒙面人一一杀死,本留下一个活口,就在他审问蒙面人来历时,那人忽而口吐鲜血,原来在行动前就已经服毒。刺杀容云墨,不成功,便成仁。
珺珑因失血过多,在昏迷十天后的将军府中醒来。她睡得有些迷糊,伤口还隐隐作痛,起身后细细的看着这个地方。虽是将军府,但却修筑极简,只是好多间空旷的屋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树,一点园艺的感觉都没有。就连容云墨的房间除过床外,也只是一张饭桌,一个书架,一张议事桌,几把椅子罢了,朴素的不成样子。府内出奇的安静,像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容云墨也都不知去了哪里。珺珑走出院子一看,外面竟有好多士兵守着将军府,重重保护,珺珑不解。
“容将军特派属下带人前来保护姑娘,说定要护姑娘周全,这里有属下带兵把守,姑娘且放心进去休息吧。”一旁的侍卫恭敬地说道。
“那容将军去哪儿了呢?”珺珑问道。
“属下不便多言,姑娘还是先进去吧。”
尽管满是疑惑,珺珑也不便再多问,转身进去了。虽只有短短十天,却足以让有心人干一番大事。容云墨自小父母双亡,他从小习武,短短几年,便成为天云国少年将军,久经沙场,如今已变得成熟稳重。他看尽天下百姓过着的凄惨,徭役繁重,水深火热的生活。但各国君主只知争权夺利,徇私利己,从不顾百姓安危。即使是他效忠的国家皇帝,也是昏庸无能,荒淫无道。多年来,他苦心密谋着一盘棋,他想要实现那个少时立下的誓言以及在多数人看来也许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
珺珑无法安歇,只听见外面一阵撕打声,忙走出门,却不料被一人用剑抵住脖颈,她无法反抗。将军府内顿时风起云涌,容云墨派来保护她的人与另外一些身穿战甲的人战斗着。陪同她前来的族内的人想要上前来救她,也被那些人杀死。珺珑一时不知所措。直到这一刻,一把利剑从她耳边飞过,带着风沙的声音。挟持她的人顿时倒下。忽有人一把抱起她,带她飞起腾越,恍惚中她看清他的脸,是容云墨!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再遇见这个人。
容云墨带着珺珑来到远离都城的一处茅屋内。
“我就知道,你一定还记得的。”珺珑看着容云墨,激动的说道。
“先别管我记得不记得,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快坐下歇歇,我帮你看一下伤口。”容云墨淡淡的语气,但却夹带着温柔。
“不,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都记得。”珺珑眼含泪水,迫切的想要容云墨一个答复。
容云墨深情的注视着珺珑,轻抚她的脸颊,道:“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从看到你的那一眼开写作始,我就记起来了。那一世长生殿外,你化作海棠树,只为守候我的到来,而我终是负了你,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能再错过了。”
珺珑拥住容云墨,她觉得终于是苦尽甘来。生生世世的缘分,容云墨还记得前世的情缘,别的就已经不重要了。她终于能和他在一起。
珺珑这才知道,容云墨所做的大事,便是要统一中原,结束分裂的局面。天云国在诸国中,势力倒也算数一数二,但皇帝昏庸无能,荒淫无道,幸有容云墨为将军,事事才得以解决。如今,容云墨已有数十万精兵悍将,再者他深得民心军心,或许统一指日可待。
容云墨不能多待,前方还有大事等着他去处理,他便让珺珑住在此地,事成之后,便来接她。安排妥当后,容云墨即刻便要走了,珺珑急急唤住他,拿出一宝玉赠与容云墨。名为通灵玉,做工极其精巧,温润柔滑,上面刻一玉衫仙女,美丽窈窕。那正是珺珑为仙者时的装扮。在这世间怕也找不到第二块了。珺珑告诉容云墨,这是她出生时天降宝物,是族人的信仰,也是她的护身符,今日将这通灵玉赠与容云墨,只为他能够平安,她不能伴他左右,便让这通灵宝玉代她守护他。容云墨将通灵玉贴身守着,告诉珺珑,定要等他回来。但珺珑不知道,正是此次西域之行,才让容云墨更坚定了统一的决心,也正是他整个计划实施的开端。其实容云墨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拿取最后至宝才前去的,而是天云国皇帝派遣他前去拿取今年将要进献的礼物,也是皇帝点名的礼物——西域公主。皇帝贪恋美色,听闻西域公主美若天仙,便让容云墨前去带回。但当容云墨看见珺珑,想起前世之事时,便转变了想法,他想要好好保护珺珑,不让她受伤害。而以拿取最后一件至宝为借口,他才可以将珺珑带在身边保护她,只有这样,他觉得珺珑才最安全。皇帝也已察觉容云墨起异心,便在容云墨回去的路上派人刺杀。却不想珺珑替容云墨挡下一剑,容云墨下了狠心,回去到后直到珺珑脱离危险后,便开始了计划。
天下局势动荡不安,处处炮火纷飞,硝烟弥漫,这样的境况持续了半年,仅仅半年时间,容云墨在天时地利人和具备的情况下,完成了统一大业。挥师北上,入主皇城。霎时间,天下归于平静,容云墨治理有道,很快便使得朝中人人信服。而稳定中原后,剩下的最后一个难题便是边境族群,而西域是所有族群中最能说得上话,也是最占分量的。容云墨多次派使者前去议和,可多无果而归。大臣们曾多次上奏,如今朝廷力量势不可当,若想要收复西域,不在话下,出兵一战便可,但若迟迟不出动,西域势力日渐增大,日后可能会成为朝廷最大的敌人。容云墨却不多言语,每次都以沉默结尾。
这日,珺珑正与容云墨坐在花树下品茶,阳光明媚,微风习习,一颦一簇一佳人,这样惬意的时刻,真不知人生能有几回呢。容云墨告诉珺珑,既已成为皇帝,她自然要娶珺珑为皇后。弥补前世的过错,他们便可长相厮守。珺珑清秀的脸庞忽泛起了红晕。她当然愿意,和容云墨在一起,她不知想了多久,盼了多久,如今真成了现实,她却觉得像一场梦一样。
已离开西域好久了,珺珑这日向容云墨辞行,她想要先回去看看父亲。跟父亲商量嫁娶之事。容云墨便拿出通灵玉,笑着告诉珺珑,他等她回来,那时,他们便可永远在一起。可谁知,这一去,竟让命运发生了扭转,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珺珑千里奔波,终于赶回来了。父亲固然高兴,可除此之外,珺珑等来的,却是父亲的软禁。父亲将容云墨要收复西域一事告知珺珑,并表明了态度,西域一族世世在这里生存,故土怎可说弃就弃,西域本不想和朝廷有任何瓜葛,可若是容云墨执意如此,那自此双方便是敌人。西域公主怎可嫁于敌国皇帝。父亲不会再让珺珑踏入中原一步。守卫西域,是所有西域子民的职责,朝廷军队若敢来犯,誓死抵抗,守我故土。
珺珑陷入两难的境地,西域毕竟是生养他的地方,若不是容云墨,敌人来犯,她作为西域公主,必要带兵冲锋陷阵。可现下她却不知如何是好。她也曾多次试想过逃跑,想去找容云墨,可都被父亲命人带了回来。从此与心爱之人隔着山山水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住着她永生期望与其相守的人。远在中原的容云墨,曾数次派人前来西域,可却在穆尔特的说辞之下无果而归。穆尔特曾言,天云国容将军是对西域一族有恩,可如今天云国已不再如旧,西域一族自古以来与中原势不两立,甚至与一些国家有血海深仇。容云墨既统一了中原,那招降便是迟早的事,但西域一族宁死绝不投降。而我穆尔特的女儿乃是西域公主,绝不会嫁于敌国皇帝。这些话通过侍卫的口传到容云墨的耳朵里,容云墨手里的茶杯瞬成碎片,鲜血一滴一滴滴在金黄色的地毯上。
夜深,一轮圆月悬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满天繁星,是他无边的思念。一个终日高高在上的威严的君王,怕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容云墨。花好月圆,人却不能长相厮守。
一年的时光恍然飞逝,珺珑告诉自己,不能再等了。她终于找到机会,决定与父亲协商。她担任西域使者前去与朝廷谈判,西域一族必将世世代代在此安分守己,繁衍生息。而唯一的条件便是,朝廷不可派兵来剿。谁知穆尔特心中早有决定,与朝廷协商也只可暂保西域平安,中原皇帝历代承袭,保不准哪一代出个暴君,便带兵灭了西域,只有容云墨一人的承诺,又怎能说得准后世之事呢。故而穆尔特决定,趁着容云墨新皇登基,根基不稳,加之连年战争,早已元气大伤,而西域恰兵强马壮,只要能够灭了朝廷,那从此天下便属于西域一族,且能保西域世代平安。珺珑为父亲的决断大吃一惊,一时不知所措,可父亲决绝,毅然决然的将她关进密室之中。她再多的乞求也没有用。
这是一个异常清冷的夜晚,草原上吹起大风,沙漠里尘土飞扬,月亮也黯淡无光,夜色漆黑,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珺珑坐立不安,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她必须要出去,这样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改变局面。
是夜,珺珑无法安睡,她被外面的喧闹声惊起,密室虽隐秘,却有洞口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密室构造精巧,四周密封,她出不去。整个草原顿时风声鹤唳,透过小小的洞口,一幕幕惨象映入眼帘,珺珑睁大了双眼,她绝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两方士兵拼死厮杀,到处是兵器相撞之声,遍地狼藉,时不时有人死去时的惨叫声。刀光剑影,似有千军万马铁骑踏过的声音。而所有士兵后面,一个身着黑色铠甲,骑着马,目光冰冷的人正迎面走来。容云墨!珺珑不敢置信,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悲哀。泪涌出眼眶,眼前倒下的,是她的族人,而杀死族人的人,是她生生世世最爱的人。她的世界,顿成炼狱。她想出去,她要出去,她此时只想要出去。她用手敲打着门,泪水模糊了双眼,哭到泣不成声,双手已血肉模糊。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窒息。
不知过去了多久,仿佛是一个世纪那样长的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流逝中,千古的岁月让她的心一片荒凉。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她被人带出了密室。她几乎站不起来了,出去后,她瘫坐在草原上,周围满是族人的尸体。珺珑看见父亲的尸体横在一旁,她爬过去,失声痛哭。而那个骑着马的人,那个她最爱的人,捧起她的双手,细细包扎着,一言不发。是啊,这是他的天下,叛乱之族,必死无疑。此刻,她是他的战俘,这就是宿命吗?可他终归是毁了她的一切。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眼神中有太多的绝望与无奈,忽然口吐鲜血,晕倒在容云墨的怀里。她多么希望自己不要再醒来了,这样的话,便不用再面对诸多无法面对的事。原来,在容云墨初来西域时,便已在此安插了眼线,当日飞鸽传书,他收到消息,穆尔特意图造反。容云墨便决定将这件事毁于无形,便连夜带兵围剿,突袭西域一族。她所有的希望,终究毁于一旦。
珺珑梦见了那一夜,火光凄厉,尸骨遍地,灵魂深处的恐惧涌上心头,夹杂着痛苦,心酸与悲伤。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深夜。屋外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一睁眼,便看到金碧辉煌的宫殿,微弱的烛光映出的气氛更让珺珑心头钝痛。容云墨正用手支撑着头,在珺珑榻前,轻轻闭眼歇息。那日回来后,连铠甲都来不及脱下,长剑便搁在刚进门的桌上,腰上还别着小小的匕首,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过。
“咳咳咳……”珺珑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了容云墨。
“珺珑,你终于醒了。”容云墨略带欣喜道,“感觉怎么样,哪里还难受?饿不饿,我找人帮你弄点吃的?”容云墨一连串的询问,珺珑却一言不发。良久,珺珑吃力的下床,跪在地上,轻道一声:“参见皇上。”
容云墨似是眩晕,不敢相信:“珺珑,你这是做什么?”
“您是皇帝,我是俘虏,自然应拜见您。”珺珑语气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容云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珺珑,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皇帝,为了朝堂安稳,有些事,不得不做。加之穆尔特软禁你,我若不去,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你。故而做出这样的决定,灭西域一族,实属迫不得已。”
“不错,你当然有你的理由,可为什么不杀了我!”珺珑似要吼出来一般,她的眼睛干涩胀痛,已经哭到流不出泪来。
容云墨紧紧抱住珺珑:“珺珑,这么长时间,我等的你好苦,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会照顾你,生生世世长相厮守,答应我,好吗?”话语颤抖的似恳求。
等我好苦?是啊,在生命的轮回中,我是经过了怎样的期盼才能与你相逢啊!终是塞上牛羊空许约,空许约……等来的却只有无尽的悲伤。
可就在下一瞬间,珺珑抽出容云墨腰间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鲜红的血液倾流而下,一身素缟顿被鲜血染红。
“珺珑!”容云墨不敢相信,紧紧将珺珑抱在怀里,喊着她的名字。他不敢想象失去她以后的生活。他来不及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只是疯了一般召见太医,他要让她活着。可珺珑抓着他的手,奄奄一息道:“对……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再和你……在……一起……来生……再见。”珺珑闭了眼,眼角的泪水悄悄滑落。她既然无法面对,那便选择逃避,否则,那漫漫长夜,她不知如何度过。
容云墨多少年来的痛苦一下子倾泻而出,心中有太多的悲愤与哀伤,整个宫殿回荡着他无助的哀啸。他拿出珺珑赠与他的通灵玉,咬破中指,将一滴鲜血滴在通灵玉上,通灵玉瞬成鲜红色,一滴鲜血滴在珺珑的手腕上,指天发誓,生生世世,永不言弃。这一刻,珺珑心碎成伤。仙灵散落,轮回罢,重回天庭。容云墨紧紧握住那血红色的通灵玉,泪垂不止,眼前,心上,一片冰凉。
终成零零落落戚戚殇。
这一世的爱恨都终将被时间泯灭,最后又有谁能看透轮回中的因果呢?珺珑跪在神佛殿前,神佛问她可曾后悔,她决绝道:“珺珑绝不后悔。”只是世间之情,果真如神佛所言,世事烦忧,情深彻骨……
“可你为何要自尽于他面前?岂非太过自私,殊不知,在世事的变化中,他也在等待着你。”
“珺珑知错,可我真的无法面对。我还是没能和他在一起……”珺珑哽咽道,“神佛,究竟要如何,才能如您这般睿智,再不受红尘凡事之扰?”
佛说:“心不动,万物皆不动。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佛把世间万物分为十界:佛、菩萨、声闻、缘觉、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为六道众生;六道众生要经历因果轮回,从中体验痛苦。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只有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得到永生。”
“可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今生的过错,再无法弥补。”
“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人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神佛久久沉默,“珺珑,既已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珺珑泪流满面,闭眼,再不言语。
若是落花痴情有意与人舞,
人间烟灰无畏空留离人醉。
我曾是你月色清辉下的啭歌,
在时光的流逝中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