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被乌云遮住了,可星星却依旧闪亮。”
长玦的语气没有起伏,和往常一样。可洛琦焉却听出了长玦的话外音,洛琦焉转身看着长玦,“我想要的一直都是水到渠成的,如果不是那样,那么我宁可不要。”
“你如果出手,就再也回不去了,在凡间老死。”长玦忍不住出言提醒,他们下凡本就是佛祖的恩赐,待时间一到,他们就会离开。可洛琦焉如果出手干扰凡间事物,扰乱生死规矩,将再也回不去天宫,永远留在人间,受生老病死折磨,最终归于混沌。
洛琦焉只是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这人世浮沉,功过得失对我早已没有吸引力,唯一残存的执念也散了。活了这么久,也活够了,就这样留在人间,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
长玦看着洛琦焉的背影,淡淡道:“你如果想好了,便去吧。但是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洛琦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长玦的回应。在上楼的时候忽然又转身叫了一声长玦,声音很轻,“长玦。”
长玦静静地看着她,在等她的下文。可是洛琦焉却迟迟没有开口,一只手扶着楼梯,侧身看着他。
“什么事?”长玦开口。
洛琦焉看着长玦一笑,“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走了。我还你自由,谢谢你陪了我百余年时间。”
长玦慢慢的垂下眸子,广袖下的手微颤,过了很久才抬眸,声音很低:“好。”
那夜的月色昏沉,夜色也是出奇的凉。洛琦焉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便起身走向了院子。院子里的花香很是浓郁,被风包裹着飘出很远很远,洛琦焉站在回廊里看着月色中负手立着的男子,久久没有言语,一如既往地相向沉默。
两人在风中站了很久,月入中天,长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漫到洛琦焉的脚尖。洛琦焉小心翼翼的伸脚踩入长玦的影子,慢慢的两个影子融为一体。一声犬吠拉回洛琦焉的思绪,洛琦焉连忙退了回去。
长玦闻声回头,背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慢慢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身影。
黎明破晓,万物复苏。洛琦焉站在忘忧酒馆前深深地凝望着她一手搭建起的酒馆,今日以后,这酒馆也不会再开了吧。
忘忧忘忧,如何真的忘忧,不过庸人自扰,寻求慰藉罢了。
洛琦焉来到悬语亭外,远远地便瞧见湖中亭内相携坐下的男女。纱幔被风吹起,姜宁回头正好看见湖边立着的洛琦焉,姜宁站起身来走过小道来到洛琦焉面前,“谢谢。”
洛琦焉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走上了木桥。在踏上木桥,感受到湖中气息的时候,洛琦焉眉头皱了皱,但是终究没有将疑问说出来。
靠在柱子上的林如颖面色苍白,在看到洛琦焉时眸中闪过诧色,但更多的是愧疚。她从姜宁的口中了解到了故事的全部面貌,可是事已至此,也无力回天。
“谢谢你愿意救我。”林如颖看着为她把脉的洛琦焉道。
洛琦焉没有回话,只是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忽然甩开林如颖的手,怒道:“你们骗我!”
“洛姑娘你在说什么?”林如颖不解。
姜宁闻言也是一怔,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洛琦焉会这样说。
洛琦焉手腕一转,一团紫雾打在了湖上,湖面上顿时连爆几声,而亭子的周围也竖起了透明的屏障,将他们包围其中。
姜宁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演,她根本就没有病,只是被人下了血咒,而受咒的人必是心甘情愿的。你们诱我至此不就是想杀了我吗?”
“如颖,真的是这样吗?”姜宁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找到我,威胁我,不然就会杀了你,所以我就照他们说的做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们的目的是洛姑娘。”林如颖眸子中都是泪,心下也是悔恨万分。
姜宁愧疚的看着洛琦焉,“对不起。你赶快走吧。”
洛琦焉听到姜宁的话嘲讽一笑,“还能走吗?阵法已经启动,不见血谁都走不出去。”
洛琦焉话音一落,亭子边缘已升起了熊熊火光,亭子上方悬着锋利的剑。
林如颖愧疚的看着洛琦焉,只能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洛琦焉蹲下身来,指尖聚起一团灵气,点在林如颖的眉心。林如颖的面色慢慢的恢复过来,而洛琦焉脸上苍白一片。
姜宁看着洛琦焉的举动,心头的愧疚更甚。
“过去了这么久,你们还真是不死心啊,即使我死了,你们也赢不了。”洛琦焉对着湖面嘲讽道。
“当年你杀我众多魔族子民,我们魔族被逼藏匿在黑暗之中,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你躲过了,才让你活了这么久。如今你失去了大半神力,又度了大半灵气给别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亭上悬着的剑蓄势待发,洛琦焉抬头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剑,心中倒是一片平静,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无亲无友无爱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忽然湖面上气流涌动,四面八方传来的威压令洛琦焉吐出一口血来,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这阵法又是专门为她而设。
从湖面射过来的剑尽朝洛琦焉而来,洛琦焉避之不及,姜宁上前护住了洛琦焉,那剑插中了他的背部,姜宁口吐鲜血,看着洛琦焉,神色哀戚,“不见血,阵法不会撤是吗?那好,现在,我死,你们活。琦焉,这应该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如果有来生,我会去偿还你,弥补,弥补我对你造成的所有过错。如颖她,我希望你能护她安稳度过这一生。”
洛琦焉的眼角滑出一颗泪,滴到姜宁紧闭的眼皮上,“如果有来生,还是不要遇上了吧。我们的缘分早已经尽了,借来的缘分终究是要还的。”
一年后,洛琦焉在忘忧酒馆内苏醒,酒馆内一切如常。洛琦焉听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哀叹道:“长玦,我这一觉也睡得太长了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醒了,这是长玦离开前让我带到你面前的。”
叶初眸色不善的看着洛琦焉,一个青年从叶初身后走出。
洛琦焉心头一震,“长玦他?他不是不能酿酒了吗?”
“胭白玉一生只能酿三壶织梦酒没错,可是玉魂以心头血作引、以肉身做法可以药死人、生白骨。”
“他现在在哪里?”洛琦焉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子,骨节泛白。
“无可奉告!”
“你就是洛琦焉吗?长玦离开前让我来找你,说你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洛琦焉看着死而复活的姜宁,心头却是十分沉重。
叶初道:“现在的姜宁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谁都不认识。”
“安明街的尽头,凌王府才是你该去的地。”
“王妃王妃,王爷回来了。”
林如颖看着失而复得的爱人,泪如雨下。只听到姜宁道:“你是林如颖吗?我的妻子。”
遥远的露南山上,一块干净纯粹的石头凭空出现。风吹,日晒,雨打,雪袭,任时光匆匆,再也出不来一位清冷出尘,隐忍克制的男子了。
洛琦焉纵马览尽山河万卷,始终孤身一人。她在岁月的漩涡里寻找故事的起点,可是兜兜转转,哪里又是起点。
亥时已到,听说忘忧门新开了一家忘忧酒馆,任门下弟子诉尽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