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小丫鬟惊慌失措，众人看到关月影模样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
面容苍白如纸，气息更是弱如游丝，两行血泪挂在脸庞，如今静静躺在床上，若不是魂魄之力尚存，说是死人也不为过。
“影儿！”天下父母看到自己儿女变成这般模样，哪有不着急生气的，“你不是说能救她么！快啊！”
关厉侯催促着燚炎，燚炎也没耽搁，上前仔细查看了关月影的情况，正如自己所想，小鱼将自己的眼睛换给了关月影，只不过关月影凡人之体无法承受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关老爷，我开的药方与治疗方法与寻常医者或许会有些不同，若是关老爷相信我，我现在便开始医治。”燚炎话语之中没有夹杂任何情感，“治疗过程中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如果中断，小鱼换给关小姐的眼睛就白费了。”
“你是说……小女有可能复明？”关厉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只要没有人打扰我。”
说罢，燚炎将手掌覆于关月影眼睛之上，暖暖的红色光芒在关月影眼睛附近流转，小心翼翼地将这双眼眸上小鱼的魂力净化，过了很久，燚炎方才收了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成了！”说完，燚炎开了药方，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要离开。
“等一下！”说话的便是关厉侯，“你们不能走，你们若走了小女没有好起来，这笔帐我该找谁算！”
众人并没有欺骗关家父女的意思，但关厉侯爱女心切有此想法也属正常，众人也便没有立即发作。
白皓刚要做解释，床榻之上传来了孱弱的声音。
“父亲……”
关厉侯喜出望外，赶忙回头看去，是关月影，是自己的女儿，她醒了。
“父亲……您的头发怎么白了许多。”
关月影睁开眼睛，一时间还是有些不适应，但能看到自己的父亲，真真是幸福的。
几年来，关厉侯主持里里外外大小事务，还要为自己事事操心，母亲又不在，可不是要苍老这许多，关月影只觉得心疼，但只是说了这一句话，也让关月影觉得疲惫不堪，但仍是挣扎着起身。
“关小姐刚醒，身子还很虚弱，切不可逞能。”白皓嘱咐着。
关厉侯上前扶住关月影，“是啊影儿，有什么事身体好了再说。”
关月影却摇摇头，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符南竹身上，她从未见过自己救命恩人的样子，这个差点就成为自己想守一生之人，只是没想到，就连样貌都如此合自己心意，“符公子，我有话想与你说，能否陪我一小下。”
众人见关厉侯没有反对，便也一同出了房间。
符南竹给关月影拿了靠枕靠着，方才坐到了一旁的圆凳上，“关小姐，您想要说什么。”
关月影像是对符南竹的反应很是意外，最后却是笑了笑，轻轻拨弄了自己的头发，“病中残躯，倒是让公子看笑话了，只不过公子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听她这么说，符南竹倒是有些心虚，“是我对不起你，关小姐若有什么怒火尽管冲我来，小鱼她已经把眼睛给了你，请你也不要再记恨于她，她也很是可怜。”
符南竹这话说完就后悔了，关月影难道不可怜吗？平白被人伤了眼睛，这些年的青春谁又能补偿，“对不起。”
“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世事无常，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这些往事也该放下了。”关月影此时看上去竟然那么淡然，“我只是有些嫉妒，小鱼姑娘罢了。”
“大家都只是可怜人罢了，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其实小鱼现在没有了双眼，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符南竹满心着急，却又没有头绪，此刻已经是心不在焉了。
“之前听你说了你与小鱼姑娘他们经历的那些事情，我真的很嫉妒，嫉妒小鱼姑娘可以和你共患难，嫉妒她可以看到我永远也看不到的风景，嫉妒她可以体验我从来也不会体会到的人生。我这一生终究都会被困在这座城中，半步也不会离开。”
符南竹理解不了这是一种怎样的寂寞，但却清楚明白小鱼的心情，“或许，小鱼她也在羡慕你，她漂泊了千年，其实就想找个家，当初你留住她的时候，她一定很开心。”
“是吗，都不重要了。”关月影着实累的厉害，喘的更急了些。
“关姑娘，你需要好好休息。”
“那你要离开了吗？”
“是，这些年我的确没有忘记我对你的承诺，但当时是怕你轻声，情急之下许下了那样的诺言，是我考虑不周，误了关姑娘的终身大事，请允许我再次郑重地向你说声对不起，也希望你今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属。”
“符公子……”关月影哽咽，“我本以为是我先遇到的你，小鱼再好也只是我的替身，看样子是我妄想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宝玉，“这个，是我母亲的遗物，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便佩戴在身上，那之后就一直有妖物觊觎，我知道，武公子夫妇是受了你的托付才在这里，也多亏了他们我才得以安然无恙，这块宝玉并非凡物，又对你们如此重要，便赠予符公子，权当谢礼了。”
“这……”符南竹本来还有一丝犹豫，但想到此物正是燚炎所寻之物，在关月影身边又委实太过危险，便也没矫情，伸手接了过来，“那便谢过了，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我乏了，请符公子离开吧。”
“关姑娘好好休息，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不必了，符公子，我们后会无期吧。”
符南竹离开，他看不清关月影的表情，但知道她很悲伤，但也很决绝，他当真没想到，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性格却格外强硬，也罢，既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便此生不复相见吧。
关月影这边眼睛复明，心境也大不一样，该释怀的也便释怀了。
但小鱼，失了双眼之后却感受到了关月影这些年的苦楚，却是更加无法释怀，纵然还了一副眸子给她，可这几年的光阴，又如何赔呢。
小鱼再醒来的时候，世界已是再没有半点光亮，只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软榻之上，身边弥漫着好闻的香气，中和着药草香，这个香气她太熟悉了。
“你醒了。”
还是那个温柔的声音，离自己不远，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蕙实姐。”小鱼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却发现眼睛被一条白绫覆着，便知道是蕙实替自己处理了伤口。
蕙实坐到了床边，握住小鱼的手，“你这个傻孩子，究竟是为什么舍了自己的双眼？”
“欠人的，当然要还啊。”
蕙实没想到小鱼竟然如此轻松，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都释然的叫人心疼。
小鱼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一阵小碎步跑到自己身边，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稚嫩的声音，温暖人心。
“小鱼姐姐，疼吗？”
“原来是小花。”小鱼笑着，“好久不见了，多亏了你娘亲，伤口一点都不疼的。”
“是啊，娘亲最厉害了，小花最喜欢娘亲了。”
小鱼就算看不到，也从语气中感觉到小花的骄傲与自豪，这孩子是真的依赖她的娘亲。
“小花最乖了。”
“小鱼姐姐，小南哥哥怎么没来啊，小花还想听他讲故事呢。”
小鱼的笑容凝滞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蕙实看出了小鱼的变化，将小花抱到身上，“小花乖，小南哥哥有事情来不了，等他下次来一定会给你讲好多好多故事的，小鱼姐姐受伤来需要休息，小花先出去找柳伯伯杨伯伯玩，好吗？”
小花嘟嘟着嘴，显然不太高兴了，但还是乖乖跑了出去。
“看样子你们离开的事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蕙实并没有打算多问，她尊重小鱼，但看样子，她一定很伤情。
小鱼挣扎着坐起来，眼睛却落下泪来，呜咽着，“蕙实姐，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刚说完，小鱼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像极了母亲的感觉，自己当真羡慕小花，虽然没怎么出过村子，却有那么多人的关怀。
“蕙实姐，我做错了事情，我还了债，我做了那么多，可最终还是一无所有，我，想要一个家而已，为什么这么难，这么难！为什么天下之大，却偏偏容不下我。”
小鱼哭了，就算在御魔署禁地之中那般痛苦难受，也不曾落泪，如今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了小南，最后连眼睛也不在了，一无所有。
“我与他，怕是此生不复相见了。”
蕙实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慰怀中这只受伤的小猫咪，只能像哄小花一般轻轻拍着小鱼，听着她的哭诉，渐渐地哭声止歇，她累了，没有了声音，没有了抽泣。
“你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如果你愿意，这里便是你的家。”蕙实轻轻将睡着的小鱼放下，“你说的对，债要还，恩当然也要报，当日你救了小花，又设法除了那蜘蛛妖，是我们整个清水镇的恩人，这恩便由我来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