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那双眼杀气腾腾,锐利若削发如泥的锋利刀刃,矜持与漠然并存,叫人不敢多看,再者,那话他无言以对,她要是动了杀心,他根本防不胜防。
舔了舔牙槽,商量语气:“能不能再少一点?你我兄妹一场,总要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闹僵,面子上谁都不好看。”
“我已经给你打了对折。”冕清懒洋洋地提醒,细长凤眸挑了挑,眸子里水光潋滟,揉碎了风光容纳进入。
既然一口气打了对折,说明有商量退步的余地,摇摇头:“还是太多。”
他面容狠戾,阴森毒辣道:“赤火芝虽是良药,然对你并无用处,其余事情你我二人一同做的,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闹翻,大不了同归于尽就是。”
“你舍得?”
纳兰宇锋拍案而起,然没有案可拍,悻悻然坐下,愤怒憋屈:“你什么意思?!”
他从那张冷清精致的脸上看到了嘲讽讥笑,看到了对他的不以为意、不放眼底,这是自诩高高在上、尊贵清雅的他所不能容忍的东西。
“五万两黄金。”话不多说,冕清将装着赤火芝的檀木盒子放置掌心:“我数到三,你若不答应,我毁掉赤火芝。”她五指收紧:“数数之时,望你可以好好衡量赤火芝与五万两黄金之间的价值。”
“三!”
“二!”
“………”
“等下!”
“大哥这是同意了?”
喉咙梗了梗,胸口好似被一口咸菜坛子压着,气短胸闷:“四万两黄金!”
舒爽畅快:“可以。”
“给我!”达成一致,纳兰宇锋脸黑得跟常年烧菜的锅底一样乌漆麻黑,他伸手欲抓过赤火芝。
嘭!
一条手臂从中拦截,劈打格挡在他手腕处,僵硬如铁,蕴含力量重若千钧,打的他关节一阵麻木脱力。
是冕清的手,只见她若无其事收回手,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将赤火芝收回去了。
“你想反悔?!”忍住疼痛,他道。
“不是。”她摇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觉得我会骗你?”
“不乏有这种可能。”
“……我不会!”虽然他伸手一瞬,这种想法有过浮动荡漾。
冕清道:“我只信死人的话。”
死人不会说话,意味着她谁都不信,听懂言外之意,纳兰宇锋本就黑如锅底的面容已经无法言喻了。
良久,为了所剩无几的尊严,他气哼哼从木椅上站起,拂袖:“稍后我会叫人送来。”说罢,他噔噔噔走了。
光看离开背影那种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能想象出主人的气愤。
半个时辰后,纳兰宇锋近身小厮带了一箱银票进院,收到后,冕清依言给交付赤火芝。
结束后,冕清趴在屋内窗台上发呆。
窗户外万木萧条凄凉,雨水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从房檐上成串滴落,形成雨帘。
景确实凄凉,可她的心在嘭嘭跳动活力四射,一股股莫名其妙的悸动随心所欲不受控制地翻滚升腾。
白皙指尖摸了摸额头,那里…今天有人印下了一个吻。
是什么感觉呢?她说不上来,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报赧羞涩,还有愤怒,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
前世她身为杀手,在她双眼中,男女无任何区别,有的就是她对待刺杀的方式些许差别,计划有些许偏差。那时候,她与众生距离仿佛隔了半个天,遥远而不可及,所以印象中好像没人喜欢过她。
想了许久,还是不明白究竟是羞涩多还是愤怒多,她就释怀了,抛之脑后了。
起身,去睡床。
脱掉外衣和鞋袜,她准备睡个午觉,在挪动绣花枕头时,一张纸条蓦然出现视野中。
不由自主关联到药瓶跟腰伤,她突然变色,被燕澜华奇怪动作搞得她险些忘了昨晚的事情!
到底是谁!竟然…竟然……睡了她!
一把抓起纸条,粗略扫过一眼,脸色又变了几变,跟调色盘一样,姹紫嫣红。
咬牙切齿:“燕!澜!华!”
难怪会亲她!会做这么暧昧又莫名其妙的举动!
喀喀啪啪,十指环节被捏的咯咯吱吱,纸条刹那粉碎,从指尖遗漏。她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如漫天火海,稍有风浪,吞天噬地!
………
一队奢靡华丽的车架驶向梅山,连同侍卫二三十人,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车架最前方,有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头戴斗笠,身板微微晃荡,他牵扯着缰绳,回头朗声道:“公主,前面就是梅山了。”
这人,赫然就是靖安群王,后面马车里挺首端坐的是西蜀长公主宋慧菁。
梅山是开国皇帝为附庸风雅所种植的,他喜欢南国风情人味,故而花费浩大人力物力种植的。
每到冬季,梅花盛开,漫山遍野,壮观华丽。是以,也是淮京城里才子佳人爱好之所。
此时,山脚下平民听言哗然一片,举着伞频频抬首要从马车车窗或是车帘缝隙去看。
虽远在千里,但西蜀长公主宋慧菁美名天下皆知,故而心生好奇,想要一观彻底。
可惜,车路上有侍卫特地开路,马车也被捂得严严实实,实在无从偷窥。
但有声音传出。
“我知道了,有劳靖安郡王。”
众人侧耳倾听,声音真舒服,跟传闻中南国女子一样,温柔似水,毫无锋芒。
靖安郡王连连摇头,满脸春光,风度翩翩:“不客气不客气。”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近水楼台先得月,若他成为慧菁公主的驸马,从此以后,他的地位将水涨船高,从此有权有势,不愁荣华富贵。
马车里噤声了,一声不吭。
靖安群王微微失望,抽打了下跨下坐骑,速度快了些。
到达地点后,靖安郡王下马请人,贴身小厮为他举伞:“公主殿下,已经到了。”
有宫女掀帘,里面的宋慧菁换了宫服,一身鹿绒裙,多了温柔贤雅,少了几分位高权重的锋利,她抬头看了看天:“南国的水和柳,北国的雪和梅都是极美的,如今虽未下雪,梅花也未尽放,但到底心生向往,迫不及待。”
她扭头又道:“抱歉了,靖安郡王,有劳你下雨天还陪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