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和方才那人是一伙的?”沈慕言才缓过口气来,似乎对我身侧的浮生有些敌意。
我没有回应他这个问题,只表露一副关心的嘴脸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慕言捂着胸口,我也感觉得到他脸色好了不少,只是那神情变得越发难看,看着我时透着几分失望:“或许对你而言,我死了更好不是吗?”
“为什么你非要这么想?难道对你来说我们之间除了男女之情,就没有其他的情义可言吗?”
沈慕言强扯出一抹笑,眼中的光似乎褪去:“那你告诉我,一个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到底可以将心意压制到什么地步?”
我没再去看他的眼神,反而这个尚且稚嫩的浮生挡在了我跟前:“不许你欺负姐姐。”
沈慕言略显单薄的身子颤了颤:“我对你,从始至终都只有男女之情,没有办法再收回去了。”
“或许我回应不了你这份感情,但我始终觉得,我们是有另一份情义在的。”说完,我牵起浮生的手,没有回头再看沈慕言一眼。
这些日子来我想了许久,仿佛与皇室牵扯的短短半年,这一辈子都变得那样短暂,于我而言的人生中,如今只剩下我自己……
寒王府门口,沈慕寒的背影修长中带着凄凉,似乎他掐准我回来的时辰,在嗅到我头上凤翎那一抹香时缓缓转过身来,眼中缓缓映上浮生的影子。
“王妃!”看门的守卫和他身侧的罗成一副恭敬的模样,向我行了个礼。
沈慕寒久久不语,也并不问我浮生的来历,只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纵然没有声音,他的眼中也投入了无尽目光。
这在场便有三四人,却显得格外冷清,沈慕寒不发话,没有人敢再开口,连浮生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王爷,我回来了。”这淡淡的开口,沈慕寒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而就是我的开口,所有人吊着的心似乎都放下来,连浮生也放下了戒备,扯了扯我的衣袖,略带疑惑地看着我:“姐姐,这就是你要带我回的家吗?”
我蹲下轻声对他说道:“浮生乖,去到那位哥哥那里,他会给你一个家。”
浮生略有些疑惑,带着一丝丝害怕,想他身后望了望,沈慕寒不明所以,对我的气尚还在,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去啊。”
似乎我的话对浮生有些用处,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沈慕寒跟前,扯过他的衣角,唤了一声:“哥哥。”
沈慕寒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眼角还泛了泪,却依旧忍着没有问我浮生的来历。
“浮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你可不可以收养他?”这似乎是我向他提出的第二个要求,看着我的眼神,他依旧没有说出话来。
我知道,在浮生拽住他衣角的那一刻他不反抗,他便不会丢弃这个孩子,也知道今天一事,他心中必定有许多气没有发泄,在这极度压抑的场面,我选择了离开,冲进了自己的房中,合上房门那一刻,仿佛这世界都与我再无关联。
入夜,明月当空,繁星相映,这房内院中的夕颜花也在月色下显得如梦如幻。
都说这夜里容易想的事情最多,这林宣与阿爹,苏千尘与沈慕寒,都再次随着夕颜入我心中。
在我知道林宣是我亲生父亲那一刻,仿佛这世界便如同炼狱一般,我再也无法忍心下手杀他,只一个断绝关系的理由,我便轻轻松松欺骗过自己的内心。
不知从何时起来的箫声窜入心神,扰乱了我所有思绪,待我转身回头,沈慕寒一袭白衣,在月色下映衬出一抹忧郁,这面容除了淡淡那份儒雅与脱俗,竟还带着一丝丝媚气。
片刻,他一曲完罢,抬眼看我时缓缓走来:“这曲子,你许久没有听到了吧?”
这世间所见之乐器,对他而言便轻而易举,那根他手中寻常不过的玉箫,出来的那个声音淡淡随和,被他这样点醒才惊觉这竟是那调子略急的遗魂曲,只不过似乎被他改动了些,变得柔和了。
走近我时,他眼中带过一丝伤感:“你就那么信任我,将那个孩子交给我?”
我也说不来什么煽情的话,便低头回应道:“除了王府,我找不到别的地方。”
“他的母亲被活活饿死,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你便是收他做一个家丁,也能保他一世温饱。”本来我不想解释,可似乎面对他,我的话就变得多起来。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微颤抖:“那今日之事,你不需要再同我解释解释吗?”
“解释对王爷来说……重要吗?”冷冷淡淡,万分凄凉,这透过的一丝凉风都变得有些刺骨。
“难道对你而言,我连一句解释都不值吗?”他眼中透过一丝泪光,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我虽有万分伤感,却忍着没能发泄,强忍着问道:“那我如果说并非王爷所看到的那样,王爷就会信吗?”
他丢下萧,落地那瞬一分为二,两手抓着我的两边胳膊,顿了顿,又带着几分坚定的眼神:“我信。”
那一刻我的身子跟着一颤,不自觉眼泪就要往下掉,委实是忍不住,便一个急地转身,眼泪便不争气地落下,又强忍着哽咽带着几分轻蔑:“说出来我都不信。”
“王爷也不想想,东楼是靠着什么在永宁立足的?”我稍微理了理气:“常年在花楼,什么东西我没有见过?自然是……受不得寂寞……”这样一番话从我口中说出来,才是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我竟也会有一天这样去贬低自己。
身后的他顿了顿,冷笑道:“若要诓我,你大可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那一刻我没顾得上擦干眼泪,转身便冷冷看着他:“王爷以为今时今日,小景为何还要诓你?”
“王爷说说,又有谁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诓骗你?”
这一刻,云层盖过月光,没有瞧清楚我残留脸上的泪,我也没再瞧清楚他如何神色,只听到略显急促的呼吸,和一丝浓浓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