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副帮主的意思是……”
“你们跟着那小厮进来的吧?谁的人,恕元某不能透露,只能说,元某接了一个活,给你们几个外乡人点教训,我的人还没到,就听说云来客栈有人中毒了,我的人只得退了。这事我还要找他们算波账,还没等我找他们,他们自己倒先来了。”
“兴师问罪?”
“他们说手段太过阴毒,要取消合作,元某刚要发作,他们按照之前谈好的价钱,涨了三倍,元某嫌脏,直接将他轰了出去,元某没做过的事情,还容不得他人在那里泼脏水。”
“你们打算怎么教训我们?”
“顶多就是揍一顿,还能怎样?想到这里就憋屈,以后他们家的事,桥归桥,路归路,元某再也不接了。”
“元副帮主这般正派,倒是我们小人了。”
这句反讽听得元副帮主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煞是好看,他接了私活是事实,只好磨磨压根,“元某知道的都说了,公子还有旁事?”
“雇主是不是杨家人?”元副帮主绝口不提雇主的事情,五弦听得有些烦躁。
元副帮主本不想接茬,看到帝君已经捏诀的手,只好含糊道,“嗐,这是您自个儿说的,可不是元某。”
帝君看了五弦一眼,示意可以撤了。
走在院中回廊,帝君淡淡的来了句,“你不要同情他,剑是好剑,只不过……”
“什么?”
“不是他的。”
“呵。”
“为何发笑?”
“感觉兄长说了一段废话。剑本就不是他的。”
“你信他说的那个‘师父亲授’那句?”
“这……造不得假吧!”人心真难猜测,真真假假,到底如何分辨?
帝君淡淡一笑,不复与言。
杨宝钱在屋内一边拼命砸着东西,一边叫嚣着“再不让我出门我就烧了这个家,”浑然未发觉有外人在场。
终于消停了下来,杨宝钱站在一片狼藉中指着五弦,声音都在抖,“你你你!怎么还活着?鬼!是鬼!鬼啊!来人啊!”
他跌跌撞撞的奔向门口,“咚”的一声,大门轰然关上,杨宝钱的鼻梁与木门来了个亲密接触,多次拉门无果后,搓揉着那颗草莓鼻,求饶似的看向他们,“几位少侠,饶……饶命!”
就算是白痴也看的出来他此刻在慌什么,无非是借刀杀人,然后被人现场抓了包,哦,受害者连话都没说,他便自个儿交了个底。
这种心态也是够差的,草包一个,一天到晚还想着害人?
“是啊,让杨少爷失望了。”
“不对啊……”后面的话越来越轻,好似憋回了杨宝钱的肚子里。
帝君向来有自来熟的毛病,朝一旁哆哆嗦嗦的小厮讨来了一只茶壶,自顾自地歪在长凳上。
唔,入口极为甘甜,而后便是极苦,连舌苔都仿若泡在了里面,帝君生了兴致,到底是什么茶,能将味道的两极发挥到这般极致?
“岚忻,好茶,来尝尝。”
“嗯。”岚忻也要了一只杯,饮了两口。
帝君浅笑,悠儿悠儿的。
所以这两人,是来看戏的?
帝君这一笑,看得杨宝钱一阵激灵,“大侠!”
杨宝钱“扑通”一声跪在了碎碴子中,疼得他是龇牙咧嘴,一仄耳的功夫,血迹便染透了淡蓝色的长裤,从两侧汩汩流出,他却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嗯?”血腥味飘来之时,帝君才注意到他。
“大侠,是我有眼无珠,求大侠饶我一条狗命,他日必定给您做牛做马!”
“本座不需要奴仆。”
杨宝钱的冷汗倏然冒出体外,这就非自己的命不可了?
杨宝钱一不做二不休,额头正要戳地时,却被一股子力道抬了起来。
“你平日里嚣张惯了,任何正义之士,看不惯的都会出手。”
杨宝钱怯生生的,眼都不敢抬。
“但是呢,我不是。”
杨宝钱倏地抬头。
帝君将杯口的另一面对着他,“说说吧,为何下毒?”
杨宝钱的手指互相绞在了一起,“那个婊子!”
帝君那冷若冰霜的目光扫来的时候,杨宝钱立马改了口,“姑娘不是让我在众人面前折了面子吗?我……我不服气,就找了老元帮忙。”
“然后呢?”
“没……没然后了,听说中毒死人了,我这两日连门都没出。”
杨宝钱不会撒谎,帝君光杵在那里,就足以让他肝胆俱裂,那一系列的事情,会是谁插了一脚?
五弦不由得望向帝君,帝君了然,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人。
杨父。
杨宝钱的确是害怕,但是就他刚才鬼叫的劲头,十有八九被杨父下了禁足令。
杨父从中作梗,一来帮儿子报复了五弦,二来又没脏了自己的手,摆了元副帮主一道,元副帮主本就理亏,只得息事宁人,私接黑活,若是让帮主知晓,恐毁前途,也是给元副帮主提了个醒,元副帮主也是想到了,自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至于以前接没接,以后会不会接,都不是五弦他们可以插手的事。
其实这个局最大的破绽就在杨宝钱,这个怂货,一吓便说。还是杨父故意做的不高明些,但他也没想过,无甚证据,受害者居然就直接上门找麻烦。
所以,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
这话同样适用于五弦,一股异香飘来的时候,五弦还猛地嗅了两下,因为真的是太香甜了,她从未闻过此香,与秦羽那清冷的四合寒香完全不同,这是种能让人瞬间快乐的香。往事不断浮现,五弦在空阔的大堂里看到了无数个身影,来来往往,明明不同的衣着,但总觉得花花绿绿,那种带着黄褐色和红色相间的人们,连脸都看不大清,好似电影里一帧一帧跳出来一样,跃到五弦的眼前,五弦的那种快乐感忽的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沉重的压抑感,她向前晃了两步,脑袋已经晕乎到不行,她将头甩成了拨浪鼓,旁边一男子“咯咯”地笑着,尖细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臭婊子!老子今天不把你的皮扒了,我他妈就去浸猪笼!艹!你你你……”
帝君将杨宝钱一掌劈翻之后,便把五弦拉入了怀里,只片刻,帝君也发现了异常,这种霸道而浓烈的异香此刻正充斥着他的每一片龙鳞,龙族感官敏锐,但若被人有心利用,那就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对手,熟谙龙族的习性,深知喜好及缺点,不是仇敌便是同族。再看一旁的岚忻,他比自己的情况还要糟,脸色惨白的单膝跪地,一声不吭。
屋外发生嘈杂声。门被轰然砸开。
“在此等候三位许久,也不知这份大礼,几位喜不喜欢?”
帝君望着杨父身后阴沉的天,收回了目光。
“兄长。”
“嗯?”
“难受,很……难受……”
“无碍,先睡会。”
“醒来……还……还能见着……兄长吗?”五弦脑中一片混沌,用尽最后的意识问了句。
“自然,乖,听话。”
听罢,五弦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暮色四合。
好似觉得帝君可以三头六臂一样,几个小厮将帝君绑了个严实,然后推进了水牢。小厮摇着那木质摇柄,囚笼便缓缓的升了上去,“吱呀吱呀”了好一会儿,囚笼升在了半空,下面的水波始终泛着光,望之则黑如墨汁,深不可测。
帝君不知道这深潭里有何物,即便是真养了什么,帝君也看不上眼。
身上的铁索瞬间断裂,帝君的手刚碰到锁头,指间忽的发麻,帝君收回了右手,在笼中站立着,笼外若有若无的蓝色的电流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帝君哑然失笑,“原来是锁龙阵,有心了!”
杨父并不高明的手段,帝君原以为是为了迷惑他们,实则是一招等君入瓮。
还有那甜苦茶,便是第二环。
异香,就是第三环。
至于五弦为何会中招,帝君有些许没想通,如此只有一种可能,杨父为了他们都能束手就擒,可真是煞费苦心。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那种没由来的烦躁,好似……好似多年前也是这样,他那个时候是跪在囚笼里,扒着笼子,哭着求着放他出去,而后呢?
原来自己也有这么懦弱和无能的时候,帝君扯开了嘴角,不再细想,也……不敢再想。
……
“做什么?!”杨父轻喝一声,杨宝钱的腿都抖了两下。
“我能干嘛?”杨宝钱装作若无其事,搓了搓手,“我是男人,能干嘛?”
“这女人,不能动!”杨父捻着胡须,厉声道。
“爹!”杨宝钱黝黑的眼珠子翻了两圈,“爹这是看上了……”
“闭嘴!你!你这个败家子!”杨父气的浑身发颤。
“沉美那事不妥善了了吗,爹有何顾忌?何况这个不明身份的女子,之前让儿子如此难堪,不给些教训怎么行?”
“就是来历不明,才不可轻举妄动,同行五人,另两人不自投罗网,这事不算了,以免夜长梦多。”杨父沉声道。
“那行!”杨宝钱猥琐的看向床头的人,“宝贝儿,那我就再等等。”
“到点了,赶紧走!”
“欸,爹,再让我瞧一眼。”
“来人!把少爷给我拖出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
“切,我自己走,别碰我,别碰我,脏脏——脏!”
门锁刚搭上,五弦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