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楚阳,你老了啊!”胡三娘笑而摄魂,此刻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种温情。
周围的人开始出现异常,有的兀自呵呵地笑,有的抱着另一人胡乱的啃,还有人坐在地上,暗暗垂泪。
“小心,是魅术!”
“快!封灵脉!”
五弦看到天地间若有若无的粉色雾气,越飘越浓郁,五弦无意识的咧开嘴笑了,好甜腻的香气,苏楚阳神情突变,立刻对着五弦后心点了几道,一股清凉之气瞬间冲进了身体,一扫方才的浑浊。
“妖女!”苏楚阳皱眉侧目,提剑便朝胡三娘刺去。
一道红光如蛇般缠住仪和,苏楚阳用力一挣,红光碎成一片,“叮”的一声落了地,胡三娘柳眉倒竖,三步化作两步,下一秒便近了苏楚阳的身,两人贴的极近,胡三娘轻轻呼了他一口气,苏楚阳抬掌将其推出,再抬起眼帘,胡三娘瞬间分成六人,皆环胸而立。一模一样的六人同时发笑,让人汗毛直立。
苏楚阳四处瞥了瞥,蹙眉沉思。
胡三娘扬起一张红唇,“都说你老了啊!”
六人同时出手,恁是谁,都无法同六人同时打斗,所以必须得找到本体,而后一招毙命。苏楚阳一边要应付前面两人的猛烈攻击,一边还要注意不让两边的人钻了空子,交手了数十招,苏楚阳累的够呛,身体各处皆受了些伤。
苏楚阳阖上双眼,忽的睁开,直直向东南角的那个冲去,仪和瞬间刺破她的身体,分身即刻归了位,胡三娘抓住仪和的剑身不敢置信,缓缓看向胸口,仪和倏地抽回,胡三娘“咚”的一声仰面朝天。
香气慢慢褪去,众人开始清醒过来。
胡三娘慢慢的欠起身子,一只手按上她的肩头,胡三娘捂住胸口,呛出两口鲜血,“宫主小……小心!”
芫自成不知何时过来的,“退下吧!”
仪和上的血滴顺流而下,陷入一片碧绿中。
苏楚阳将五弦缓缓拉起,温声道,“别怕!”
五弦突然骇得面如土色,苏楚阳拧起眉头,猛地偏过头来,折扇的三角插入一人的额心,折扇忽的被收回,那人连个声都没出,便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正人君子玩起偷袭的计俩,着实精准。”
芫自成半开玩笑却意味深长道,“论‘君子’,你若排第一,谁敢居你之上?”
“仪和剑诀,呵,今日,本座就要讨教一二!”
苏楚阳将仪和立在胸前,左手的食指与中指用力划过剑身,周身忽的产生一阵气流,五弦连忙朝后退了退,天罡阵底慢慢凸起,一把金色的剑慢慢成形,然后就是第二把,第三把,数不清的金剑直立站在半空中,在苏楚阳的一声令下,飞驰而去。
万剑齐发!
这般情况下,即便不死,也会受重伤。
尘土飞扬,众人皆捂住口鼻,再看过去,芫自成所待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坑,周围的草木皆是烤焦的痕迹。
可……芫自成不在!
苏楚阳凝神屏息,反手将剑迎了上去,剑与扇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芫自成如何来到他的身后,无人知晓。
“是我不值得你费心思,还是你不想活了?”
苏楚阳不温不火道,“你同你那精虫上脑的爹一个样,花拳绣腿,无半点用处!”
芫自成的话似是从牙后跟磨出来的,“你说什么?”
盏茶工夫,两人已交手了数十招,近战不是苏楚阳的强项,显然芫自成更胜一筹,至少在速度上碾压。
五弦身后的两人开始碎碎念。
“芫自成同苏楚阳什么纠葛?”
“听说……只是听说……”
“快说!”
“苏楚阳她娘同旁人偷欢被苏楚阳抓个正着,苏楚阳当即将两人刺死在床头,听说死状极其残忍,如同一根糖葫芦。”
“这个时候你还放什么屁?”
“别人都这样说,与我何干。”
“然后呢?”
“听说,”那人压低了声音,“被杀的那男人就是芫自成的……爹啊!”
“那他二人岂不是……兄弟?”一人支支吾吾的说道,“不是说苏楚阳不是苏萑亲生的吗?”
几声“啊”响起,五弦回身看了看,几人立马锁了嘴,眼神飘忽,四处张望。
折扇从苏楚阳腹中划过,苏楚阳躬身后退,下一秒芫自成却出现他的身后,手肘撞击他的后心,苏楚阳吃了痛,前倾一步,折扇又出现在他的眼前,苏楚阳立刻提剑格挡,两物相撞,两人因剑气被震出老远。
仪和指地,接着快速成旋,草片席卷着春泥,继而被拉成一条长线,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似有虎啸,似有龙吟,抓挠着每个人的心脏。细细的,密密的,耳边有诡异的声音穿过,还未捕捉到,接着便是风声席卷着海浪,愈来愈近,涌上来的时刻似有人在擂鼓,急促而猛烈。
“哗”的一声,浪……碎了。
五弦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万物皆定格,只一瞬,“长线”如排山倒海般扑向芫自成,芫自成挥扇成结界,将其阻隔在外,在几轮攻击下,结界开始碎裂。
两人之间不过百米距离,中间却出现几十把仪和排成一列,周身皆散发金光,第一把仪和缓慢的将结界戳开一小口,没了强力作为阻挡,仪和直直冲向他的面门,芫自成用折扇刚推开剑身,下一把便迅速补上,芫自成有些慌乱,他并不知这些剑到底有多少把,重复推的动作数十次,无论他躲到何处,剑就像认主一般。片刻的晃神中,仪和已然冲到自己面前,这与那几十把不同,芫自成明显感觉到,只一瞬,苏楚阳突现,握紧剑柄用力刺了过来,芫自成撑开折扇,剑尖终是穿破扇面,一路高歌猛进,眼看就要插进芫自成的胸膛,忽的顿住了。
眼前的苏楚阳微怔,然后“咚”的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一把长刀就这么从苏楚阳的后心穿过,穿破了他的身体,苏楚阳发着颤,低头垂眸。
五弦从王植出现那一刻就惊呼“不好”,正欲扑向苏楚阳,但还是慢了,五弦一边奔跑,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半空中的王植握刀冲向苏楚阳,刀上的三只铁环,铮铮作响。
炙焰挥手,王植直直退后数十米,撞上身后的树木,一连撞断数十根。
五弦一下子跪倒,平生第一次觉着双手都是多余,她不知道该怎么放,止血吗?怎么止?还……有用吗?
“苏楚阳,你撑会儿,我……我带你去找大夫!”
苏楚阳倏地捏住五弦的双手,缓缓抬起头来,“人……人皮快掉了……”
五弦的眼角开始发酸,“你别说话了,我带你走!”
苏楚阳晃了晃脑袋,喘出一口血花,“没……没用了……”
“我让你闭嘴,听到没有?我不听我不听!”五弦急赤白脸地要拉起苏楚阳,他却像被压了座鼎似的,纹丝不动。
“替……替我转告……苏芩,我的宝贝闺女……闺女……”
五弦那干涸的血迹同泪水一起,缓缓滑落颈间,“好好,我会告诉她,你说,你说。”
“爹……爹……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娘。”
“我……这一辈子,弑父弑母弑兄,是我罪……罪有应得……怨不得……旁……旁人……”
“我没……没碰过小怜的身子,没……碰过……”
“我知道,我知道。”五弦潸潸泪下。
“我……不是有意的……失手了……”
抓住五弦的右手忽的松了,自然的垂落一旁,五弦的泪扑簌簌的朝下滚,哭得泣不成声。
芫自成将折扇扔至一旁,连同插至一半的仪和。
“芩儿!”炙焰姗姗来迟,在五弦面前站定,满脸焦急。
五弦揩掉泪水,爬到仪和剑旁,将它搂在怀中,缓慢起了身,她有些茫然,苏楚阳是否该死,五弦实在矛盾,说到底,苏楚阳还是为了救她。
她也不知道该责备谁,炙焰吗?他一挑二,却还让两人钻了空子来偷袭,但他的状态极为危险,几近崩溃边缘。
苏芩吗?她将每个人纳入棋局成为棋子,不惜葬送亲生父亲的性命。
这也是在她计划之中吗?
其实赖不得旁人,还是自己太弱了。弱到要他人保护,弱到需他人以命相抵。
芫自成从袖中掏出另一折扇,与一旁丢弃的那支没什么不同。扇骨敲击着掌心,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芫自成蹲下身子,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厚厚的嘴唇上蓄着两撇小胡子,说起话来,胡子一抖一抖。
“苏姑……娘,哈哈哈……”
芫自成笑得突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趁着五弦不备,手指正欲靠近,就被炙焰一把攫住,指甲已然开始融化,“敢动她一下,我废你整只手!”
芫自成连忙收手,后将手指翻过来查看,脸上却挂上一抹同情,“还不知道真假,拼命护着,真可怜!”
“这事就不劳芫宫主费心了!”
五弦心下一沉,果然,傻白甜的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