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就是柳家那个废物小子,每天只知道到柴堆里拣东西吃,也不嫌脏。”
“就是,这个废物小子,我看还是早点死了好,免得祸害我们全村的人。”
“就是,早点死吧,如果就在今夜死,也算我们梨蓝村添福了。”
在这样的咒骂声中,一名年方十一二岁的少年,缓缓从村庄口的一处破屋庙出来,眼光黯黯的,什么话也没说,只倔强迎视着旁人的目光,一路拣起几根被遗落的干柴,慢慢地往前走。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废物,也不是等死的软虫,他并非到柴堆里拣东西吃,而是为了利用这个机会,拣到几根还未烧尽的干柴,拿回去给二叔,若不是这样,家里就没柴烧了。
自从家被毁了之后,他与二叔的身心俱被毁,故而他与二叔都没有了生存能力,故而只能这样硬撑着,勉强度日。
而谁也没注意到,他其实不是小子,而是个隐藏得颇深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一点,全村只有她二叔知道,就连本家族的人,都没有第二人知道,从她出生第二天起,这个秘密就被埋藏了起来,一直不为人知。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变成众人口中所说的“废物”的。
那是一个春日的早晨,原本天赋极好,又极聪敏的她,正在房内习练武功,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巨响,而后,一只巨大的鼎状物,像极了上古商朝祭祀品的东西,盘旋而至。
她甚至什么都未看清,只记得上面有个魔族标志,那青蓝色的鼎状物正中央,方方正正地书写着一个“魔”字,大大的,粗粗的,极触目惊心,令年幼的她不知所措。
她只得大声喊起来:“二叔,快来啊,快来救小翔啊。”
二叔正在隔壁房内练功,听到柳翔的呼声,立即奔过来,不想,却意外看见那神奇的鼎状物像是着了魔般,在小翔头顶盘旋几圈。恶狠狠地发出一声狂吠:“从此以后,你就注定是废物了,这一切,都只因你爹娘造的孽!”
“就算他们不在了,你也将永远承受这孽,永远都别想超生!”
“二叔,救我啊,快来救救我!”
“小翔,不用怕,二叔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千万要挺住啊。”
眼见着青蓝鼎放射出的异光,以及盘旋在小翔头顶上的奇异光旋,二叔柳家钟惊异万分,脑子在不断思考着:这究竟是哪条来路?他们的目地,难道是记恨大哥柳家鑫和大嫂沈凉,要来此报仇了?
那么这青蓝鼎,就是他们报仇的工具?他们的目地,就是惩罚小翔,伤害小翔,让这修仙唯一的根脉断裂,断了柳氏一族的希望,与前程?
太卑鄙了!自小翔刚刚出生,大哥柳家鑫与大嫂沈凉便被魔族人所害,剩下自己一人,拉扯着小柳翔,如今,他们竟然又找上门来!想到这里,柳家钟一边运气,一边使出柳家剑法,向那青蓝鼎刺过去,无奈青蓝鼎似修为极高,竟然刀剑不入,重重摇晃几下,便摇出了柳家大宅。
“小翔,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见二叔奔过来,将自己抱在怀里,柳翔才缓缓睁开眼:“二叔,我没事,不过,我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柳家钟惊慌失措地喊起来,“小翔,你再说一遍,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真的是这样吗?你不可以骗二叔!”
见二叔担忧,柳翔强自微笑了一下,嘴角掠过一丝强装的笑意:“二叔,我没有骗你,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可能是那道青蓝鼎的强光照射所致,只要过几个时辰就会没事,您就不用担忧了。”
听到小侄女如此懂事的话,柳家钟一颗狂跳的心稍稍放下了,环视四周幽幽叹了口气,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劫难迟早要来,却未料到,会报应在自己的小侄女身上。
而这个侄女,自小假冒男儿养,指望有出息,若一不小心毁了,岂不是天意?不,自己就是死,也绝不能坐视这个小侄女的前程被毁!
这样想着,柳家钟拿起方才青蓝鼎照射留下的烟灰,细细察看。
他发现,这烟灰上,竟然留着魔族修真的标志,每一个标志,都意味着一个等级,等级越高,修真的能力就越强,与之前大哥大嫂留下的东西,竟然有几分相像?
难道说,自己家的小翔,也要踏上这条征程,开始一段求知的修真道路?这一天,或许真的已经注定?
同时,柳家钟感到自己胸口发闷,四肢无力,这是怎么了?自小习武即便受过伤,也不是今日这样的情形?
然而就这样过了几天,柳翔竟奇迹般复明了。这,就连她自己,都毫无思想准备,也被这突然而至的惊喜,弄得失神好半天。
这是一个春日的午后,窗外的阳光照耀进来,明媚耀眼,金灿灿的,令小柳翔充满了梦幻感,她感到自己,真的是重生了。
“二叔,二叔,我真的复明了,我真的复明了!我现在,又什么都可以看见了!”
听到这欣喜的叫喊声,柳家钟冲了进来,果然看见一脸笑意的小柳翔,正独自倚在窗边,眺望着窗外秀丽的景色,那样子,似已久违了许久许久?
那,是小柳翔记忆最深的一件事,至今想起来,也觉得其中饱含深意,只不过,自己尚不能了悟罢了。到能了悟的那一天,自会有人来自己面前,将一切说明。
只是,从此她的武功全废了,只要一遇上青蓝色月光的夜晚,便会筋骨疼痛,全无活动之力,所以至此,她变成了众人眼中的废物,不但无法习练武功,就连挑水耕田这样最简单的农活,她都干不了。
这样屈辱的生活,何时又是尽头?
而此时小柳翔刚走到巷子口,就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一步横挎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干柴:“小废物,这些柴就归我了,我今天正好没劈柴,这些,应该够用了。”
说完,抹了抹刚吃过野鸡的油嘴,十分得意。
若是平时,兴许小柳翔会忍,因为二叔经常告诫她,习武之人,能忍则忍,更何况自己如今武功已废,再也不能与人家斗气,然而此时她却看到有几个村子里的人,正从巷子口过来,其中一个,正是她昔日的夫子。
这个夫子,曾是最欣赏她,看重她的人,在她变成“废物”之前,夫子曾百般称赞她,说她若用功,日后会是最有前程的学生。所以此刻,她不能丢夫子的脸!
主意一定,从前练过的月敌拳法,已在她脑子内过了一遍,一个念头一个劲告诉她:不能输,不能输,再也不能当废物!
然而,当拳谱的拳法变成现实的拳头时,却遇了麻烦,拳头刚伸出来,却已停在了半空!
这时她才知,自己胳臂动不了了!
然后,自己的胳臂被对方抓住,再然后对方一记毫不留情的拳头,已经重重地落了下来!
又一拳!
又一拳!
……
“住手!给我住手!我是柳翔的夫子,这里没有你撒野的份!”
见夫子奔过来,那小男孩自知理亏,便拨腿溜了,而此时的小柳翔终于站立不稳而倒在地上说:“谢谢你,夫子。小翔没有用,让夫子见笑了。若日后能出头,小翔定会杀光这些可恶的贼,还自己家,也还夫子一个公道。”
此语令立在一旁的夫子有些心酸,要知道他家原本是大家族,也只因一个小小的误会背井离乡迁于此,在梨蓝村十多年,没少受村里人的嘲弄与热讽,如今小柳翔这样说,怎不令他感慨,与动容?
“好,夫子相信你。”夫子抚摸着小柳翔倔强而泪光闪闪的脸,认真地说,“他日,若小翔能出人头地,一展大志,夫子一定是第一个来庆贺你的人!”
“谢谢夫子,”小柳翔也认真地说,“小翔一定会努力,迎来那一天的!”
环顾四周,不知何时那个小男孩已经消失不见,四周的人也已经散了,夫子从怀里掏出一袋咸鸭蛋和一袋玉米,硬塞到小柳翔手中:“孩子,夫子最近要出门许多日,不能照顾你了,这个,就权当是夫子留给你和你二叔的,拿着吧。”
“不,”懂事的小柳翔忙推托,她知道最近夫子与另一蒋姓的家族起纷争,家里的田地都被占尽,也正愁钱路,“夫子你出远门,正用得着这些干粮,小翔在家里,不需要这些的,还是留给夫子您自己吧。”
说完,直将这些往夫子身上推。
见小柳翔如此懂事,夫子眼眶湿润了,只将这两袋东西硬塞进小柳翔的衣襟里,便大步远去了。为了怕小柳翔再跟上来,他硬是忍住没有回头。
而此时的小柳翔,只是摸着衣襟里的这些东西,不住地热泪盈眶,终于,她忍不住对着天空大喊起来:“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终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步步登天,成为强者中的强者,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下地狱,让所有帮助过我的人享天福!相信柳翔吧,这一天,是一定会来的!”
这声嘶力竭的叫喊声,随着风声传出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