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小柳翔预料的没有错,这一天,是古枫派祭道祖的日子,一场关于三大正门之间的争斗,已是剑拔弩张。
这一天,三位权位仅在总掌门敬远师祖之下的分门派师祖——古霞派腾龙师祖,紫枫派江华师祖,以及息元派墨青师祖,面对面站立在仙山之巅道祖灵寂洞旁的一棵大树边,眼神肃杀,气氛阴沉。
大家都知道,今日有事要发生。
果然,良久的对视后,紫枫派江华师祖开口说话了:“今日既然是祭道祖的日子,我就在此明说了,这祭道祖,既然是门派一年一度的规矩,为何一直都是由腾龙师兄一手操办,从无我们二位师弟插手的份?这,难道也是先师化神西去时,所立下的规矩么?”
此话听来咄咄逼人,言辞苛刻,立即令腾龙师祖感到一丝压力,近些年以来,他一直预感到江华野心咄咄,会在门派内掀起什么事,却未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而此时,一旁的息元派墨青师祖故作姿态地轻咳一声,而后跟着话说:“江华师兄说得好,先师化神离去已多年,这多年来,门派实权皆握捏在先师的同门师弟——总掌门敬远师叔与腾龙师兄手中,以至别人看来,都觉得我与江华师兄二人面上无光,那么趁这个祭道祖的机会,这个事实,是否需要改写了呢?”
墨青师祖的帮腔,更是令腾龙师祖心上一凛,凭心而论,他任这第一大正分门师祖的职位以来,一直恪尽职守,为门派谋福,从未中饱私囊,做过一点点愧对门派的事,而如今,自己的两个同门师弟,竟开始觊觎起这第一大正分门师祖之位,想要夺走一部分权力,为自己谋私利,这,如何不令他心神不定,气愤至极?
也是,光说揽走权力为自己谋私利,这绝没有冤枉二位师弟,不说平时门派庆典时那一摞摞的黄金贺礼,全都进了二位师弟的腰包,就是平日门派里有谁结了莲,结了婴,那些贺喜的礼包里,又有多少上好药方,上好奇草,都进了二位师弟的洞府之中?这一些,就是自己不说,众门派的弟子也是心知肚明,了如指掌。
于是,思忖良久,腾龙师祖终于开口说:“二位师弟这样说,就未免有些不对了吧?虽然这些年来,门派事皆由我与总掌门敬远师祖所插手,但我自认对得起门派,对得起先师的栽培,试问这些年来,门派有哪样事,我腾龙做得不像样,又有哪样事,遭到过门派弟子与邻近修真门派的指责与非难?二位师弟若指出来,我腾龙必当平心静气退出门派第一大正门师祖之位,让二位师弟接班!”
这一下,一直吹胡子瞪眼怒目而视的江华师祖终于有话说了:“说得好!我今日来,可就盼着这句话!既然腾龙师兄已经开了这个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众位弟子们都知道,今日,乃是来灵寂洞参谒道祖之日,这黄金翡翠铺就的灵寂洞之内,可是长眠着数位已经仙逝的道宗道祖,一千八百年前先师还在的时候,曾说过黄金翡翠可以避邪,可以由此驱除魔千羽的邪气,但未料先师还只化神离去不到一千年之久,这魔千羽的邪气已经愈燃愈盛,甚至,都到了可以威胁古枫派仙山的地步,当日华山派掌门来仙山,也曾说过此事,如今看来,是不可以再拖了!今日做为门派掌事师祖,你若不想出个法子,阻止魔千羽邪气的蔓延,何以安抚众多门派弟子,又何以向已经仙逝的道宗道祖,向已经化神西去的麒麟师祖作个交待?”
听江华师祖这样一口气说完,腾龙师祖手中握着的一只翡翠玉的茶杯,已是不自觉地愈握愈紧,到最后,都几乎被他捻碎,他此时才知道,这一次江华师弟,是真在找茬了!
而此时在场的门派弟子,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三位师祖身后的灵寂洞洞口,却只见那里,真的升腾起一种类似鸟类抖动羽毛所散发的灵异幽光,几乎将整个洞口,都照亮了!而说起这魔千羽,原本取自魔界的千羽魔尊之名,自这千羽魔尊三千五百年前坐化之后,他生前留下的魔躯遗骨,便在千羽洞内幻化成数百张鸟类的羽毛,或红或蓝或青,红的艳丽夺目,而蓝与青的,则于黑夜内绽放作祟作魔的光芒,藉此与仙界神界为敌,为此仙神二界可谓是伤透了脑筋。故而八百多年前麒麟师祖化神西去时,曾特意在这灵寂洞内铺上黄金翡翠,藉此去除魔千羽无孔不入的邪气,谁想现在,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然而这事,又岂是腾龙师祖所能主宰?就算是换一名掌事师祖,又未见得能平息此邪气?所以说找茬这词,还真是说得一点都不假。
终于,在那翡翠玉茶杯即将被捻碎还未被捻碎时,腾龙师祖平静了下来,尽量用和缓的语调开口说:“好吧,既如此,那依江华师弟看,有什么法子,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呢?”
此时的江华师祖,竟然猛然一挥师祖杖,极其蛮横地指着腾龙师祖说:“有!那就是,你自己退下第一正分门师祖之位,让我与墨青师弟接班!不然的话,今日我与墨青师弟,是绝不会自己走出这祭祖仙山了!”
面对这样的蛮横相逼,腾龙师祖十分坦然,转而面向身后的众多门派弟子:“既然这样,大家就说一句话,今日,究竟是我该让位,还是江华师弟不该如此苦苦相逼?若大家说一个我的不是,我腾龙保证立即离开第一大正分门师祖之位,绝不食言,而若大家支持我,同意推我继续掌事师门,我也绝对会继续发扬古枫派传统,将门派发扬光大!大家现在,就开口说一句话?”
腾龙师祖话刚完,立即,身后便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喊声:——
“我们同意腾龙师祖任门派掌事!”
“我们同意腾龙师祖任门派掌事!”
“我们同意腾龙师祖任门派掌事!”
在这样的喊声中,腾龙师祖终于吃了定心丸,而此时的江华师祖,终于无奈何地与一旁的墨青师祖彼此对视,良久无言。许久,又徐徐开口说:“那好,既是这样,我也无话好说,不过,我现在还可说一解决的法子,大家可愿意听?”
“江华师弟但说无妨。”见对方已经锐气受挫,腾龙师祖明显松了口气,然而即便江华师祖百般刁难他,他的口气依然十分礼貌有风度,这,也正是他在门派弟子当中,留下口碑的原因。
“是这样,”江华师祖一挥师祖杖,杖锋直指灵寂洞洞口的一处用道家章法刻录的碑文:“大家仔细看好了,这魔千羽邪气的来处,就是由此碑文而来,且看那灵异幽光最泛滥之处,恰是那碑文之处,而这魔千羽邪气于灵寂洞之内发源,直抵碑文,深重威胁着已经仙逝的道宗道祖的灵位,也深重威胁着我们古枫派仙山的安全,若不将之彻底铲除,何以光复门派之名?我今日斗胆提议,先由各分门派弟子出动,找到灵寂洞中魔千羽邪气的发源处,谁若找到一丝线索,便记谁的功劳,而若到最后,哪个分门派弟子功劳最大,便将此分门派重新立为古枫派第一大正分门,这样的想法,不知二位师兄弟以为如何?”说完,江华师祖那双老鹰般锐利的双目,满含期待地朝另二位师祖望去,那眼神的意思是,腾龙师兄,你既已霸占着门派掌事之位不让,那这个小小要求,你怕是不能够拒绝了?若拒绝,你将找来哪一套说辞?
而此时的腾龙师祖,脑子却在不紧不慢思索,试想近些年来,虽然他紫枫派分门日益壮大,弟子进益颇佳者甚多,但自己古霞派门下的众多弟子,也在不断努力,晋阶莲花元婴的弟子人数,也比他紫枫派只多不少,真要比起来,谁又会怕谁,谁又是真正输负定了的?难不成我腾龙师祖当了二十多年的门派师祖,还会临阵退缩,畏手畏尾,还不会恨将魔千羽的邪气通通斩了,以报仙魔二界的朗朗宿仇?
这样想定之后,腾龙师祖将手中的茶杯交于身后管事弟子,决绝说道:“那好,江华师弟,墨青师弟,就这么定了!我们做为先师的后人,守着古枫派仙山这一块宝地,自然不能任魔族人肆虐,毁了我们道修之人的大道之源。既然这样,我们就在七日之后,命所有分门派管辖之下的弟子,通通到这里集合,然后给他们分配命令,寻找魔千羽邪气的发源处。谁若胜了,便被立为第一大正分门,此正分门的师祖,也理所当然是古枫派第一正分门的掌门师祖,我这样说,二位师弟可还有异议?”说完,也像先前江华师祖那样,眼神瞪瞪地望着另二位师祖,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明显不给自己退路了!
然而另二位师祖的反应,也如腾龙师祖一样坚决,一样肯定:“没有了!就这么定了!”说完之后,江华师祖与墨青师祖二人的手掌,已重重按在腾龙师祖的手掌上,算做击掌宣誓,永不翻悔,“七日之后,一锤定英雄!如今我古枫派这偌大的修仙门派,将再也没有永远高高在上的师祖,与门下弟子了!”
这番昂然且不敬的话,明显是冲着古霞派与腾龙师祖来的,然而此时的腾龙师祖,已面色平静,再无一丝的敌意与斗气,只是轻轻回头,对身后弟子说:“传令下去,七天之内,令所有古霞派弟子来此集合,共商门派大计!”
“是!”伴随着身后弟子坚定的回答声,整个仙山之巅已映上一层落日的余辉,那层余辉,将道祖灵寂洞洞口的道祖金像映照得分外金黄,分外璀璨,怎么也让人想不到,七日之后,竟会是一个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嗜杀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