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沙地上,君夜漫无目的的走着,像是在散步。
这是他独自行走在虚无之地的第七年。
自从那一个美丽的清晨交流之后不久,盛业便离开了,说是为了寻找答案。
君夜并未埋怨主人抛弃了他。
在任何一个九岁的孩子眼中,盛业抛弃了他,独自离去,君夜除外。
他依稀记得,主人离开的时候,眼神充满了急切,一起相处的近九年,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主人有过那般急切的神情。
所以他相信,主人只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离去,并不是抛弃。
这七年来,他走过很多地方,去过无数个集市,也进过很多绿洲,更是见了数之不尽的恶鬼,险而险之的避开了无数次风沙,也听到了更多以前不曾听到的传说。
一些以前解不开的疑惑,也都渐渐的解开了。
比如这里极难生存,为何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比如这里存在出口,只是需要等待,更需要机缘。
比如这里有直通‘仙’的捷径。
再比如,这里其实是一片罪与罚、血与火的领域。
虚无之地并不是一直如此,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也曾是山美水美,气候宜人适宜居住;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也有平民聚集,更是牛羊遍地;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也曾兴旺发达,有着数之不尽的都城存在。
只是随着一次的变故,这里不再美好,只有死亡,只有罪恶与杀伐。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他一人走在路上,看着周遭的恐怖阴森,忽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这是危险临近所产生的自然反应,经历过那么多的风浪,他非常确信,自己正身处风暴的中心。
来不及多想,他环顾四周,想找到一个最近的栖居地。
风沙的到来是毫无征兆的,更不会提前打招呼,只有依靠着在此地生存的经验以及一点点运气。
他开始狂奔,在沙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很长很长。
“来不及了!”他很绝望,四周的沙石震动,有些细小的颗粒已经随风而起,这是风沙将起的景象。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
风沙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在这几年中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远离风沙’。
若是在夜晚不幸遇见‘恶鬼’,还能避而远之,恶鬼并不会纠缠。
风沙就很无情了。风沙所过之处,生机荡然无存。
他死命的狂奔着,随着时间的流逝甚至已经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朝着风沙的中心走去。
隐约间耳边传来阵阵撕咬声,好像有某种凶兽正在撕裂身体的那种声音,让他惊恐的到处张望。
左边,右边,前面,后面,远处,不远处·······
撕咬声仿佛存在于每一个角落,又像是无数凶兽飞驰而来的嘈杂。
已经不能逃出风沙的范围了!这是到目前为止他最确信的事。
风沙会追随着被袭击者的行动方向,除非足够快,不然根本逃不出去。
但在风沙中肆无忌惮的逃窜,还没有几个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他拉了拉身上的包袱,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心中的压力。他努力的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双腿微微弯曲,全身紧绷,这是一种临阵姿态。
这样子不管袭击来自何方,他都能确定自己在第一时间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不要,不要杀我········啊·········”
远处传来惊叫声,随后戛然而止,他知道这是有人被袭击了。
看来随着一段时间的奔袭,自己应该是闯入了人群中。
也对,风沙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某一群体。
惨叫声连绵不断,气氛紧张无比,呼喊声,求救声,惨叫声,声声不绝。
只听得到声音传来,却不见身影。
伸开五指,确定一下目视距离,约有五米,再远就看不真切了,虚虚实实。
“呼·······”君夜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不被周围的一切打扰,“沉心静气,无他无我!”
这是主人教给他的凝神决,有助于迅速平稳心境。
这时,一道身影扑来。
碍于风沙的原因,他能感觉到有一道影子正在急速朝着他过来,但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咚··咚咚··咚·”奇怪的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他竟然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近了!!!二十米·····十五米······五米·······
几十米的距离不过一瞬间,速度快到无法想象。
掌如风,拳如龙!
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他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这是主人教给他的东西,至死不忘。
当他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不免心中一跳。
那是凶兽!
不,应该说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凶兽。
仅仅是映入眼帘的就超过数米,庞大无比,龇牙咧嘴,张开血盆大口,甚是骇人。
“这是······蛟龙?”他心中惊呼,蛟龙是龙族下辖的众多分支中,名声最臭的一支。
重点是,这只蛟龙除了头部以外,其他部位只有骨架,没有血肉。
如龙的拳风喷射而出,已经不可逆转。
这看起来是多么好笑的一幅画面,一个小的不能再弱小的身子,面对遮天蔽日般的蛟龙身影,一拳打出。
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这个时候只能以此来形容最为适合。
但不如此,又能如何呢?
尽管狰狞的巨兽咆哮着冲过来,他仍旧没有收回自己的拳头。
这个时候他心中的念头,就是主人离开之前的眼神。
咔嚓········果不其然,手骨直接炸裂,血肉横飞。
疼痛让他瞬间回归现实,左臂前肘被撕裂,血水在空气中盘旋,带出一丝皮肉。
“不是实体!!!!”他忍住了想要惨叫的冲动,立刻得出这样的结论。
与恶鬼有相同之处,都不是实体。
不同的地方在于,恶鬼会被他的劲气驱散,蛟龙不会。
“又来了!!!”咆哮声越来越近,这回又是另一种凶兽,刺啦·····他的后背被撕裂,大片皮肉掉落。
这到底是什么?
尽管他尝试着攻击防御和躲避,用尽了主人教他的招式,但对于不是实体的虚影来说,只要埋头冲过来就是了。
速度极快,不惧任何攻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入眼多少凶兽,那些都是主人曾经告知过他的,也有一些是不曾听闻过的,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全身上下很多地方都已经露出森森白骨,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疼痛能够形容的。
他想尖叫,想惨叫,想哀嚎,都无济于事。
他缓缓的倒下去,倒在地上,倒在血泊里;眼睁睁看着凶兽虚影一闪一闪。
虽是虚影,却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不是一击致命,更像是在折磨,在惩罚。
这就是罪与罚的真相吗?
他忽然有种明悟,或许主人要找的答案,就在风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