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斗法
谷桃在这所看似破烂,内里却别有洞天的毛草屋里待了两天有余。
每天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修习幻术上。
只偶尔才会在窗前站一站,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在如是沉浸的氛围中,她终于在单青玉到来之前将幻术的基础给掌握了个完全。
“虽然还不太熟练,但之后加以练习,必定能够有一番大作为。”在单青玉到来之前,毛伯伯如是评价道。
在单青玉回来之前,毛伯伯又细细为谷桃讲解里一遍幻术的基础,并为她演示了一遍幻术的具体使用方式。
“幻术,从不拘泥于任何形式,如用妖术凝成的幻术,那不过是最浅显地一道用法。”他先是用法术幻化出了一株桃树,随后,又轻轻挥了挥手,这株桃树便如烟雾般消散在眼前。
他又挥手招来了一副画卷,从墨色衣袖中掏出了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毛笔。
那支笔笔尖上未染墨汁,但毛伯伯笔下所过之处,空白的画卷之上,竟有鲜花徐徐盛开。
明明是冬日里,房屋中却飞进了一群蝴蝶,谷桃向着蝴蝶飞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到墙上挂着的一副花园的画卷。
有各色的蝴蝶源源不断的从画中飞出,落在了这幅新画的花丛上。
谷桃试探着伸出了手,先要去触摸这些蝴蝶扇动着的翅膀。
她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象,自己自然也会摸个空。
但谁知,她却真切地触到了这只蝴蝶的翅膀。
那只蝴蝶被惊得飞到了另一簇花丛之中。谷桃看着自己沾染了花粉的手,怔了许久,方才回过神:“这不是……幻象吗?”
毛伯伯不知何时停下了笔,正抚摸着掌下的那幅画。画面上鲜花盛开,花丛里蝴蝶上下翻飞,好一派盛春时节生机勃勃地美景。
谷桃隐约觉得画上的蝴蝶似乎在花丛中飞舞着,她闭上眼,平和了一下心神,再睁开眼,却并没见到这幅画有任何改变。
“这是?”谷桃虽然已掌握了幻术的基础,但到此刻,还是有些晕眩了。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自己所见的那一幅是幻术所编织出的幻象,亦或者每一处都是幻术所编织的幻象。
毛伯伯笑着卷起了那幅画,将那一幅放在人间可是说是极为珍惜的珍宝随意地堆在了一旁。
谷桃定睛一看,桌案的右侧堆积着成山的卷轴,有些上面甚至已经落了灰。而那一堆看似很被主人家嫌弃的一堆卷轴的最上方,便是新画好的那一幅百花齐放图。
……
那一摞里不会都是这样的幻象画卷吧。谷桃有些肉痛地想。
“幻术一道,不拘泥于任何事物。方才我以画卷为载体,也可以编织出足够以假乱真的幻术。”毛伯伯这样介绍着。
“幻术的最高境界,便不再是以假乱真,而是化虚为实。”毛伯伯道。
“方才你所触摸到的蝴蝶并不是我用幻术编织出来的幻象,那都是我在春天用幻象吸引而来的真正生灵。”
“但因为我所编织的幻象足够真实,且有足够的天地灵气和精神力支撑,那一幅画已经形成了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小世界。因此那些蝴蝶才能够进入画中,印于其上。”
谷桃被毛伯伯话语中的含义所震惊。
“编织出一个独立存在的小世界?”
如果按照这样的想法下去,是不是只要有足够的天地灵气和精神力的支撑,幻术师完全可以编造出一个同现世一般无二的世界?
思及此,谷桃的思绪又飘到了更远的地方:“如果一个世界真的是以这样的方式被缔造。那么,我们现在所处于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呢?”
或许是太过于震惊,谷桃竟然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自觉地说出了声。
毛伯伯不知何时又幻化成了一个老叟的模样,他一边捋着发白的胡须,一边苍老着声音笑道:“小姑娘,真实如何,虚幻又如何呢?你只要知道,你自己是真实存在的那便够了。”
世事皆虚妄,唯己为真实。
谷桃听得毛伯伯一番话,脑海中突然有一道灵光劈过,她瞬间便如醍醐灌顶一般,世事在眼中如一块透明的琉璃一般透彻。
她闭上了眼,身在小小一隅,却仿佛能见到这满人间的景色。
山河壮阔,人间百态,人生百味,飘忽而过。
毛伯伯摸了摸自己地胡子,笑叹道:“孺子可教也。”他如人间的名士一般不羁地大笑了几声,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打扰到处于一种玄妙状态中的谷桃。
不知道处于这样的状态多久,谷桃方才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毛伯伯,她的眸中有银光划过,很快,毛伯伯便在谷桃的眼中现出了原形——一支散发着浓郁灵气的毛笔漂浮于半空之中。
竟然如此。
谷桃这两日也曾揣度过毛伯伯的原形到底是何种物件,方能有如此逼人的灵气,竟然如此精于此道。
她曾听闻西山之上有一株流落人间的仙草,服用之可解忧愁,可醉梦生死。她原以为毛伯伯是那株仙草成精。现下看来她方有一种原来如此之感。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房间内摆设了这么多载着幻象的画,怪不得他使用幻术时,更常用画卷为载体。
毛伯伯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资质这样好的孩子了。
谷桃心下正万般感慨时,却听见房间的大门再一次被敲响。
“谁呀?”她听到毛伯伯又一次用苍老的声音喊道。
“是我,开门。”门外传来了单青玉的声音。
“来啦来啦。”毛伯伯不情不愿地向着门前走去,边走,他还边佝偻着身子嘟囔道:“怎么便回来得这样快。”
即便再不情愿,他还是亲手打开了门。
单青玉进了房门后,也不再如寻常那般一板一眼地死守着规矩,而是自在了一些,她先是过来问了问谷桃这两天如何,待的好不好。
“这人惯是个爱捉弄人的。倘若他哪里捉弄了你,你便与我细说,为师自然会替你找回公道。”单青玉摸了摸她的头,一脸理直气壮地道。
谷桃的脑海中不期然地想起了某一幅给她的精神带来了强烈冲击的画面。
她转头去看了看毛伯伯的表情,却见他正坐在桌前惬意地品着茶,其悠悠然看不出半分心虚和愧疚之感。
这样一来反倒弄得谷桃有些愧疚了。
仿佛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般。
于是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在此一切都好,毛伯伯还教授了她幻术一道云云。
君子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他一手端着茶盏,一首拿着茶杯盖子,一低头便可遮住脸上的神色。
少年人,还是太年轻了些。
单青玉听闻谷桃竟然习得了幻术一道,并且还颇为擅长,内心也是讶异的。
要知道幻术一道比医术一道更要讲究天资,而以她不到三日便掌握了幻术一道所有的基础而言,她的天资甚至不是一般的好。
她欣慰于谷桃又多了一门可以防身的手段,但心中又唾骂着笔妖这老不要脸的趁她不在,便想着拐带她的徒弟。
但她岂是如此没有容妖之量之妖?
巧了,她还真是。
“能在三日内将幻术此道的基础全部交付于你,你毛伯伯也是下了真心的,快去谢谢他。”单青玉对谷桃吩咐道。
谷桃依言到毛伯伯面前行了个大礼,口中也表达了谢意。
毛笔妖正飘飘然,准备扶谷桃起身之时,却感到一阵劲风略过,他赶忙侧了侧身子,一回头,便见不远处的木架上扎了三根银针。
方才之凶险,可以想见。
他的额上不由落下一滴冷汗。
他转回了身子,谷桃已经起身,退到了单青玉的身后,一言不发,身为乖巧。
他仿佛讨要说法般地问道:“你这是作何?怎么平白便要害我性命?”
单青玉却抬起了一只手,又一道妖术打了出去:“嘁,你小子可命大的很,我不过为你打通脉络,疏通筋骨,你怕什么?”
“我信你个鬼。”毛伯伯也不再如方才一般做出悠闲自在的样子,躲开了这道妖术,便向墙上挂着的某一幅画卷中钻去。
单青玉紧随其后,也钻进了画卷。
谷桃知自己的修为在这两位长辈面前连根头发丝都不如,便也没有再跟过去添乱。
她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便向一处不起眼的柜子走去。
那柜子里装着毛笔妖一贯爱喝的茶。
她打开了柜门,却并没有自己取出茶叶,而是闭上眼,掌下幻化出一片片黑色的东西,她操控着这些东西,将他们放入到了这些茶叶之中。
那些黑色的物质进入到装着盒子的茶叶之中,很快便如空气一般,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做完此事,她方才取出一些茶叶,替毛笔妖重新泡了壶茶。
待一切都做完后,她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乖巧地等待着两个人斗法的结束。
她闭上眼,静心养神,脸上却勾起了一抹狡黠地笑。
毛伯伯,需知,莫欺少年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