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续去了三天都没能见着欧阳霖,之前一直急着“讨说法”的莫汐水反倒不急了。不但不急,还似乎乐于没那么快面对欧阳霖。她悠哉悠哉的在欧阳霖的府上漫步,这看看,那摸摸,强迫我听她诉说她与欧阳霖发生在这里的往事。
她问:“小魔,你看见这假山了吗?”
我答:“看见了。”
她说:“那天,他本与我并肩在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他忽然不见了。我急得四处寻找,他却从假山后面跳了出来冲我笑。我假装生气,作势要走。他一把抱住我,叫我留下来,永远不要离开。”
她问:“看见那条长廊了吗?”
我答:“看见了。”
她说:“那天,他与我……”
……
这么多的狗粮差点没把我撑死,可她之前不是对欧阳霖恨之入骨吗?怎么会秀起恩爱来了?
她问:“看见那座凉亭了吗?”
我答:“没看见!”
她问:“真没看见?”
我说:“真没看见!”
她说:“小瞎,他第一次吻我就在这凉亭。那天,他与我……”
为了不让她继续给我灌狗粮,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问:“水水,你看见这红灯笼了吗?”
她答:“看见了。”
我问:“你看见这红丝绸了吗?”
她答:“看见了。”
我问:“想说点什么吗?”
她一脸懵的样子,“说什么?”
还要自欺欺人么?
我问:“看见这大红喜字了吗?”
她答:“看见了。”
我直直的望向她的眼睛,企图戳穿她的伪装,直视她的灵魂。
她终于败下阵来,但仍不甘心,“也许不是他,而是其他人成婚呢?”
我挑眉,“是他六岁的儿子还是三岁的女儿?是他寡母还是他正房夫人?或者,是看门护院的那条大黑狗?”
莫汐水再也无处可避,垂眸,问,“我死了多久了?”
这,我该如何回答?我第一次见她,她虽寻死,却没死成。等到第二次见她,她已经是个鬼了,我真不知道她死了多久了。
还好,她并不真心问我,很快给出了答案。
“还不足一月,他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为什么我尸骨未寒,他就另娶他人?”
我从来不信欧阳霖对她有哪怕一丁点的真情,“这种鬼话你也信?如果他只爱你一人,就不会娶完正房又纳小妾。如果他爱你,就不会亲手杀了你。”
“他是有苦衷的,他的正房和小妾都是老夫人做主让他娶的,他对她们一点感情都没有。老爷走后,欧阳的几个叔伯觊觎他们的家产,成天挑事儿。欧阳和他姐姐都还小,帮不了忙。全靠老夫人,才保住了家产。家产虽然保住了,但她一介妇人,不懂得经营生意,欧阳家一年不如一年。欧阳和他姐姐成人后,免不了为了生意有所牺牲。要不他姐姐年轻貌美、知书达礼,怎么会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成为续弦?”
“男人的鬼话你也信?好吧,就算他娶别人有苦衷,那杀你呢?总不会也有什么苦衷吧?”
莫汐水背对着我,声音飘忽不定,“是的,我想,他杀我的确是有苦衷的。”
什么?我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莫汐水的脑袋被砍了下来,难道脑子也因此没有了?否则,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四天晚上,我们终于见到了欧阳霖。他平躺在床铺上,睡得正香,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仔细看他的脸色,略显卡白,不太健康。我阴暗的怀疑,他是纵欲过度伤了身体。他的身子被被子盖住看不真切,但从被子凸出的形状来看,他的身材应该修长。被子是淡蓝色的,很干净,可见家里的下人并未因为主人几天没在家就偷懒。
哎~我干嘛要浪费这么多时间站这儿看他?
我推了莫汐水一把,让她赶紧行动。
莫汐水却不慌不忙,抿嘴一笑,问我:“你知道他在心烦的时候最喜欢说哪句话么?”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见鬼了。”莫汐水模仿着欧阳霖的语气绘声绘色的说到,“见鬼了,居然有人敢偷本公子的钱袋。”“见鬼了,我怎么忘记给母亲买芙蓉糕了?”“见鬼了,汪老板的货款还要欠到什么时候?”
她噗嗤笑出了声,“他平日里就爱说‘见鬼了’,你说他真正见鬼时会说什么?”
我说:“你叫醒他不就知道了?”
“欧阳~欧阳~”莫汐水叫的很温柔。
我不乐意了,“你是来讨说法的,不是来叫人起床的。”
莫汐水不解的问,“不叫他起来怎么讨说法?”
我快被气死了!我曾以为她来人间会化作厉鬼索命,担心她伤了人影响我修为。没想到,她竟然变成了一只犯花痴的小猫咪。眼前的这位可是她的仇人,对待仇人,就算不动刀动枪也不能如此的和风细雨吧?
老话说得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懒得跟她说那么多,手一挥,欧阳霖从床上重重摔下。与此同时,我将莫汐水变成了在地府见她时的样子。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门口红灯笼发出的微弱的暗红光线透过窗户笼罩在一个无头女鬼身上,阴深恐怖。女鬼悬浮在半空,鲜血从脖子断口处汩汩往外涌,喷出的暗红色血液沿着身体直流而下。
血液所经之处,女鬼身上的嫁衣变成了黑褐色,黑褐色不断扩大,很快将原本的红色吞没。然后一路向下,流到地上,凝成一股血流如同蚯蚓一般缓缓向欧阳霖爬去。
我隐了身形,用莫汐水的声音厉声喝到:“欧阳霖,还我命来~”
我满意的看着欧阳霖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这才是报仇应该有的场景。
欧阳霖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血蚯蚓就快爬到脚下,却因为过度恐惧挪动不了半分。他带着哭腔说到:“汐水,我不想杀你的,我真的不想的。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这渣男在极度恐惧下还能口齿清晰的推卸责任,想必是平日里甩锅甩习惯了,这种深入骨子里的东西在危机时刻总能不自觉的发挥出来。
我正想发个大招,好好吓吓他,看他还能不能继续口齿伶俐,却听见了莫汐水的声音。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一切都变了样。
我惊讶不已,她明明被我施了法控制住,怎么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