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茶杯里泡着新采摘的紫毫龙芽,窑变釉盘子里整齐的摞着金灿灿的佛手柑。仔细闻一闻的话,空气里除了悠悠的茶香和沁人的果香外,还有一股清苦的药香。
陈楠最近身子不适,浑身乏力,只想躺在床上哪儿都不去。大夫说是操劳过度,心思忧虑所致。只需要吃几帖药,多休息休息就会痊愈。
他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元小章跪在地上,用轻柔又不失力道的双拳锤着陈楠的腿。陈楠最近将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安心做他的甩手掌柜。
他开口问道:“今日情况如何,可有异常?”
“禀部主,一切如常。”元小章将灵蚕的生长情况、蚕丝的变动数目和其他器具材料的增添损耗等内容一一念来。
“嗯。把茶给我递过来,再揉揉肩。”陈楠没有多说什么,就表示他很满意。元小章恭敬地把茶递过去,等他喝完,才开始捏肩。
前几日,罗馨馨来找自己,又是美人计又是塞银子,让他对灵蚕成片死亡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大事,本来是绝对不能隐瞒的。奈何温香软玉抱满怀,又有白花花的灵银到手,他只能松口应承了。
“你放心好了,我罗馨馨什么时候做过损人不利己的事。只不过人家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养新灵蚕,元哥哥你对人家最好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你忍心吗?”
罗馨馨那张娇嫩欲滴的俏脸仿佛就在眼前。
“小章啊。”陈楠那浑厚的嗓音瞬间把他拉回了现实。
“是,部主有何吩咐?”元小章淡然的态度,让人完全看不出他上一刻还沉浸在绮思中。
“明天换个闻果。”
“是。那么,换红宝橙可好?”
“嗯。你退下吧。”
元小章行了一礼后退下了。
月黑风高日,宜杀人、交易,忌出嫁、动土。皮午却请了一帮人在聚龙阁喝酒。
这聚龙阁在汉水城里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二流酒馆。装潢嘛,略显俗气。菜色嘛,中规中矩。餐具嘛,不甚精致。屈指可数的优点就是酒水好、价格便宜、菜品分量大。因此深受广大中下层修士们的喜爱。
聚龙阁的掌柜是皮午的远亲,在这请客还能给打个大折扣。田瑞抱着一大坛聚龙阁的招牌龙腾酒,给众人的粗瓷大碗里斟满,大圆桌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十二道菜。皮午的酒碗比别人的大了两圈,他只说了一句皮某先干为敬,便豪爽的一饮而尽,蜜色的酒水顺着脖子流下来,打湿了粗糙的衣领。
待众人也喝完,发现皮午闷闷不乐地坐着。长得贼眉鼠眼的卢浩善解人意的问道:“皮大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呀?”
“唉”皮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桑叶。”
提起桑叶,大家都很烦闷。
“姓李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禁制,老子的胳膊到现在还疼着呢。”王连刚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虚,还把袖子撸了起来展示给大家看。
“你这算个球,老子那天去隔壁山上采桑叶,好死不死的遇到珍膳司那帮王八蛋,对老子冷嘲热讽的,呸,什么东西。”彭健往地上吐了一大口浓痰。
众人纷纷打开了话匣子,抱怨着、咒骂着。皮午耐心地等着他们发泄完,方才开口说道。
“在座的诸位,我都把你们当做自家兄弟看待。不瞒你们,我养的灵蚕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死了好些个。”皮午苦着脸,把手缩进袖子里,“怎么查也查不出原因来,死了这么多灵蚕,交不上蚕丝,过几日就得被扫地出门。今天的酒怕是饯行酒了。”
“皮大哥别说丧气话,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卢浩安慰道。
“你怕什么,实话说吧,我的灵蚕也死了不少。”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广达突然开口,把剩下的大半碗酒喝干。
“其实,我的灵蚕……”
“我也是。”
“我也是我也是。”
皮午请的这帮人,除了平素交情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灵蚕也和自己的一样死了不少,都在发愁怎么解决。田瑞乖巧地给空了的酒碗倒满酒,皮午接着说道。
“不知道大家听没听过法不责众这句话。”皮午止住话头,等着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如果只是一个人的灵蚕死了,那是偶然事件。可要是灵蚕部的人的灵蚕都死了,那就是事出有因。这因是什么呢?”
卢浩的小眼睛冒着精光,道:“因,自然是了不起的李仙师了。”
“啊?啥意思?”王连刚的脑子转得慢。
“灵蚕大片死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是姓李的让咱们自己找别的桑叶喂灵蚕开始。之前咱们用的都是桑园里的桑叶,灵蚕可什么事都没有。罪魁祸首当然就是姓李的,跟咱们无关了。”卢浩一边狡猾的笑着一边解释道。
“把过错都推给她能行吗?再怎么说也是刘司主的亲传弟子。”江广达有些不安。
“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统一口径,这事十拿九稳。她入门时间尚短,咱们都是灵蚕部的老人了。”皮午给还在犹豫的人吃了定心丸。
“她下了命令,你我照章办事。出了错,肯定要严惩姓李的。咱们顶多轻罚一下,江大哥不要担心。”卢浩分析道。
“好办法,老江你怎么跟个小娘们儿似的,前怕狼后怕虎。怂个屁,就是干!”彭健把酒碗摔在地上,伴着一声脆响,残余的酒水溅到了邻座的衣服上。
皮午细细地交代了众人,确定大家把内容烂熟于心之后,才散了酒席。回山的路上田瑞对皮午佩服的五体投地,皮午面色冰冷的想着,小样儿,且在让你高兴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