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兰等待着，期盼着他主动。哪怕只这一回，她也满足。
她的面庞，楚楚可怜。她的唇，轻轻颤抖。
戎可怀别过头去，摸出棉布手帕，递给她，放开她肩膀，声音也寒凉下来：“威怒军会全力配合凌毅军。青松经验丰富，军士信服于你。做将军，并非十分困难。”
他的温暖，从她身上一点一点消失，就像杯中热气越来越少。
他还是薄情的。无论多少次试探，她皆未曾得到他的回馈，甚至连同情也无。
低到博取同情的地步，她太过卑微。这样的她，这样的处境，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错，在主动。她的错，是在意。她以为，深仇大恨可以用深情抹平。可惜，她终是一厢情愿。
牧清兰很快抹干眼泪。娘亲无数次说过，眼泪太贵重，不应给不值得的人。
“多谢戎将军指点。凌毅军中军务繁杂，我不打扰戎将军了。”牧清兰将手帕放在地图上，头也不回地离开军帐。
戎可怀目送她身影消失，拿起那手帕，细细摩挲。他眼底的泪越积越多，如岸边潮水。
他喃喃道：“我应该始终铁石心肠。可是，你一哭，我便没了主意。”
妖魔大军依旧盘踞在云岚风，不时发动进攻，还在八大山各处搅扰生事。
本来，牧清兰对戎可怀冷淡态度很是伤心。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长无绝兮”，借助剑气平息心间忧愁和气愤。
可是，妖魔大军肆虐，她只得暂时放下对他的感情，披上铠甲、站在战场。
感情被压抑，到底还是让她的决断不如以往迅速明晰。这不行，生死攸关的时刻，不能这样。
军帐中，牧清兰沉心静气，调整气息，在忆境中，引导那些不快的回忆四处游走，终于散尽它们身上的愁思。
她深呼吸、睁开眼，心情平静如水，出得军帐，安排好无由岸的防事，骑上天马，赶往云岚风。
根据云岚风妖魔的动向和威怒军的调动，她便知他的计划，无需他的信笺，她就能排兵布阵，前后对抗妖魔。
元千山企图选择抽取军士忆境后，华正宫派出南风主管凌毅军的忆境。
南风态度温和，与军士相谈甚欢、多加安抚，使得凌毅军中的仙人都愿意抽取忆境。
而元千山则去往威怒军中，学着南风的样子，接手威怒军军士的忆境。
然而，元千山到底年岁颇轻，无法做到南风那般逆来顺受、耐心十足，有时不免令军中颇有微词。
妖魔大军攻上云岚风后，威怒军与凌毅军合作，两军军士经常往来。
这次，元千山到威怒军抽取忆境时，正巧碰上来此商议防事的凌毅军军士。
元千山正在对一名威怒军军士说道：“越清楚的记忆，占用的地方越大。若不及时抽取，后面的记忆只能舍弃诸多细节，不利于作战。”
这威怒军军士道：“前几天，你刚刚给我抽完。我确实还不需要。”
元千山絮絮叨叨地说着抽取忆境的好处，还说起谁谁谁也是前几天抽过、今天也抽了。
一名凌毅军军士看不过眼，走来对这威怒军军士道：“兄弟，别听他的。他在凌毅军，强迫要抽取牧小将军的特定忆境，差点被我们打死，才跑到这里来。”
“那是个误会，我已经同牧小将军解释清楚了……”
“他要是没有错，能替换吗？南风敬事比他强多了。”
“说得有理。最近，他总是想法设法地让我们多拿出一些忆境。”
“军中忆境本极有用，又是机密，怎能随便拿出来？”
说着说着，不满的军士越来越多，还有军士与华正弟子动起手来。
元千山并未像上一次急于发怒，而是向手下弟子使个眼色。
忽然，有华正弟子晕倒在地，怎也晃不醒。
“打人了，军士打人了。”华正弟子大喊道。
元千山挺直腰板：“我等掌管忆境，确实战力颇浅，仰赖各位的浴血奋战。不过，伤及弟子，便是你们的不对了。”
军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没有动手。
“元千山，欺负我们实在，是也不是？”牧清兰走来，脸色冰冷。
元千山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他说道：“方才情况混乱。你也不能完全不讲理啊。”
有军士提醒他：“这是我们的牧小将军。”
元千山翻个白眼，道：“华正宫依规办事，还受了气。牧小将军不管教下属就罢了，还在这里强词夺理。”
牧清兰传来医官，为那晕倒的华正弟子诊脉。
医官道：“这位仙人脉象平缓，不似受了伤，看起来也不该昏睡不醒。”
两军军士发出一阵嘘声。
元千山道：“牧小将军，你我每次碰面都不能好好说话。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引起我的注意罢。”
“我为你坑害甚惨，兄弟们都知道的。我不与你大打出手，已是十分克制，为何还要引你注意？”
“莫非，你仍是忘不了我、喜欢我？”元千山伸手就要摸牧清兰的下巴。
牧清兰“啪”地一声打掉元千山的手。
两军军士有些糊涂，纷纷议论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威怒军的军士看出牧清兰对戎可怀颇有情意，戎可怀对她也是少有的耐心。在他们心里，两人俨然一对璧人。更重要的是，军士们恩怨分明，看不起感情上摇摆不定之人。
元千山的话，让他们有些糊涂，但也明白元千山与牧清兰有着过去，多少质疑牧清兰的人品。
牧清兰恼羞成怒，凝出长剑，就要与元千山拼命。
一个坚挺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千山掌事，诋毁一军副将，可是动摇军心。华正宫此举，怕是别有用心罢？”戎可怀一边缓缓说道，一边拦下牧清兰的长剑。
元千山笑笑：“我同牧小将军，叙旧而已。戎将军误会了。”
戎可怀微微颔首，语声郑重：“上次凌毅军之事，我无权追究。此番，我应报与荣大将军。”
未及元千山回答，就有军士来报：“妖魔大军突然进攻，压制无由岸的凌毅军，又再次攻到金刚大山。此时，两军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