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兰芝姑姑,陶枝生生摁下了回施塔山的想法,白日里想了许久才遣了慈藏回去,借口说九重天的帝君身体仍旧不好,她作为知命君,还应在一旁多待几日。好歹是帝君,身家性命自然大过姻缘。
夜里,陶枝守在昙花丛前,东轻化出真身,望月兴奋,在一旁嚎了两嗓子。
陶枝嫌他吵得慌,原本想一巴掌拍在他狗头上,但那狼牙着实尖锐,下手时便略怂化作绵绵掌,更像是轻抚:“东轻妖怪,你怎么不走?”
“你许久不回去,我想你了,跟着便过来了。”,他是怕陶枝待在霁华君身旁久了,又陷入情深的泥淖中难以自拔。
陶枝又加重些力道,一掌拍在狗头上。
“兰芝仙君既想给你议亲,只一味躲避怕是躲不过的。若是她长久的留在施塔山等你回去,你总不能永远留在这里。”,东轻挤了点,“依我看,你还是先跟我回去,议一议我们二人。”
“那可不一定。”,陶枝收了手,盘腿坐在草地上,神情些许放松隐约带着些傲娇,“施塔山自开山创立以来,一共有七位长老,除了大长老白荻真君和小长老慈藏真人,就还剩二长老来如真君,三长老昱文道君,四长老兰芝仙君,五长老庆平道君和六长老安然仙君。白长老故去后,慈藏接了他的位置。二长老一心向佛门,留在人间地界,无事不出。昱文道君和庆平道君修的是道家心经,早早的结成了道侣旅居在外,日常管着的是你们妖域内杂事。至于安然仙君,自来是个神秘不管事的,师傅依她,连给我的长老授课也免了,百年前师傅离开时,还是我头一回见她,真真是不熟。所以,这七位长老中,除了白长老和慈藏,最熟的便是兰芝姑姑。她嗜爱兰花,早些年便自请去看管南荒各处荒山,又在荒山间隙中辟了一处幽谷养兰花,我在那儿住过两年,各式各样的兰花皆是她亲手栽培,从不动用术法。所以啊,兰花是她心尖儿上的宝贝,我只需多熬上几日不回去,她心里欠着她的花,自然待不了多久的。”
“施塔山这几位长老,都是名声在外的。听闻那安然仙君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行事十分神秘,隐世多年。”,东轻恢复人身,同陶枝一道坐在地上,“那等她看护好了花又回来怎么办?”
“这才是我的苦恼之处,躲得了一时躲不掉一世。我若有个两三次避而不见,第四次,兰芝姑姑是一定要将我唤去幽谷,耳提面命,到那时,我才是真的躲不掉。”,陶枝叹了叹,“现下只能往后拖了。”
陶枝与东轻拉话时,正遇上广陵仙子给霁华君送药,广陵今日看她的眼神竟少了些敌意,这让陶枝有点出乎意料。
“听闻这广陵仙子对那螃蟹仙十分钟情,今日一瞧,事事亲为,倒不是传言。”,东轻半躺在草地上,眼前是一丛又一丛待开的昙花,他偷偷伸手捏着陶枝的发尖儿,“小道姑。”
“嗯?”,日子久了,东轻叫她什么都会应了。
“你呢?你对霁华君还有情吗?”
夜幕低沉,因被参天大树遮挡,更显得黑压压,凭白给人添了压迫感。远处树后,霁华也静静立着,犹豫踌躇,像焦急等糖的小孩。
正此时,花筒慢慢仰起,花苞外的紫衣隐隐一动,“东轻,快看!昙花开了。”
纤长洁白的花瓣儿,鹅黄娇嫩的花蕊。昙花开出的地方,似一束光驱散了周遭所有的黑暗。花开那一瞬,于陶枝眼里,似天光乍破,令人惊艳而陶醉。
只是。好景不长,稍纵即逝。
“昙花一现。”,陶枝轻喃,却叫身后之人听了去。
第二日。
陶枝照常在霁华喝药时递上几颗蜜饯,只今日霁华似乎心情不好,他扶了扶衣袖,语气甚是冰冷:“不吃。”,像极了那日陶枝被人嚼舌根时生气的模样。
陶枝倒也从容,见他心情不大好,就放下蜜饯准备出门,今日东轻约了她骑马射箭,来了半月,竟连东边的草场都未去过。
虽都是些人间朴素玩意儿,但用来消磨时光最是不错。
“你去哪儿?”,霁华略有不悦,连着周身的气息也冷冽了几分。
陶枝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家帝君今日心情不好,你且哄哄他。”,这句话是对申月说的。
申月顿了顿,不敢开口说话。
陶枝前脚刚动,便被拦腰一股强劲的力道,狠狠的扯向一旁的软塌上。申月见状不对,连忙抱了文书退出去。
“帝君,你今日是吃错药了么?”,陶枝被猛的一颠,大好的心情顺利阴沉,望了望束缚在腰间的禁制,“你心情不好,左右不是我惹的你。”
“你既然是留下来看护我的,为何要撇开我去同其他人待在一处,今日我哪里也不去,你也留在这里。”,极为霸道,语气强硬得不讲道理。
“若不是遇上兰芝姑姑,我原本是要回去的。”,陶枝挣了挣,“看你下这禁制,想来身体已经大好。就算是丹凤来了你也顶得住,何须我来看护。”
“不用陪我,你便要去陪万妖王么。”,陶枝隐隐从中听出些醋味,便忽的嗤声一笑,“怎么,许得你夜半三更去探碧落,就不许我同东轻待在一处。霁华君,这些日子我留在这里,无非是以大局为重。”
禁制猛的一松,陶枝起身抖了抖衣衫。
“你何时发现的?”
“就这两日。”,陶枝口吻淡淡,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前日夜里做了梦,醒来时发现你不在,便化了罗盘稍微寻了点,见你在九重天上延春阁。”
陶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雪殿,“霁华君,我倒是要劝你一句,再想留住喜欢的人,也不应将人困于牢笼。碧落被困在十二星殿上千年,如今你又想困住她,岂不是更惹她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