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温柔的风后面紧随着另一道急厉的风。
前面那道风慢了些,后面的那到风很快就包裹前面那道风,两股风相撞。震得四周的花草树木齐齐脱了一层叶,树叶花瓣落了一地缤纷,途经的仙鹅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跑开了。
白光褪去,前面那位仙者缓缓转过身,挥剑指向后者。
后面那人也从白光中褪去,云落伸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恭敬道:“尊者,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出手要我命?”
“无冤无仇?你杀我君主,这血海深仇如何不报?温卿。”仙者冷笑道。
“他不是我杀的。”云落淡淡道。
“即便不是你杀的,也是因你而死。今日拿命来偿吧。”最后一句话,仙者牙咬的极紧。
扬手挥剑,剑势冲天。仙者踏叶近身,剑刃送至云落面前。
冷光印入云落眼中,抬手一折,树上的枝条来到她的手中,奋力一挥,枝条上的花瓣迅速脱落包裹着剑身,逼着剑往后退。
剑身光芒大盛,立刻破了花瓣的围攻,又是一剑袭来,幻化成无数虚影,数十把剑出现云落面前,分别袭向她的头,脖子,胳膊,胸口,肚子,下身。
随着仙者手一挥,十把剑同时出击,形成一个死阵,包裹着云落,一把剑挥出,紧接着另一把剑代替,紧密相接,毫无漏洞。
云落向上一跳,十把剑也紧跟着,花枝枝杈卡住一柄剑尖,手上忽然有一股霸道的灵力上涌,不受控制的反手将它一甩,将它送到仙者面前。
仙者伸手一挡,竖起一个保护罩,谁料,那剑竟穿过保护罩,径直刺向仙者,仙者一个转身,躲过了致命一击,却被伤的臂膀,褐衣很快被鲜血染红。仙者一扭头,一只花枝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只闻云落淡淡道:“承让了。”
仙者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云落挥手收了花枝,俯身致意,道:“先告辞了。”
“等等。”仙者忽然道。
云落转身,又见银剑又到了仙者手中,且指着她。云落抬眼看他,只闻他道:“不死不休!”
“那你干脆一剑杀了我吧。”云落无奈道。心累,反正也打不过。刚刚那只是侥幸赢了罢了。
空气中流过黑色死亡的气息。只见仙者挥手,风随剑而起。
云落笑着看他。
剑却在走进云落脖颈一毫米处,忽然脱手,“噔”一声,插入一棵树身上,树身留下白色的汁液。
“看在你治本尊徒儿的病份上,改日再杀。”仙者道。
云落勾起唇角,有些浪子的模样,道:“若是这般说,我定要在君上药里下毒,让他生不如死,再让你乖乖的向我三拜九叩。”
“你……”仙者怒了。
“你不会。”一道温雅的声音与仙者同时响起,甚至盖过了仙者的声音。
不必看就知道是谁。君泽,妖界妖君。君泽被旁边挺拔的侍卫搀扶着,一步步向这里走来。来人一身锦衣华服,衣袖上是墨竹的绘样,腰间配着一块雕工精细的月牙形玉钩。气质温雅,有些清瘦,身姿修长,如竹,如兰。颇有君子遗风。
“为何?”两人同时问话。
云落与仙者相看一眼同时冷哼。
君泽轻笑道:“云落重情,她不会做对不起故人之事。”
“她有这么好?”仙者不屑道。
“丑恶的嘴脸。一副大老粗的小人样子。”云落鄙夷的看他一眼,讥讽道。
插在树身的银剑发出嗡嗡的响动,看样子仙者又要拔剑杀人。
见此,云落蔑视的轻哼一声,双手抱肩,等着他来杀。
“师父,别动气了。徒儿给您准备了梨花酒,您消消气。”君泽递给旁边那侍卫一个眼神,侍卫手一挥,一壶酒便出现手中,手腕反转,一股灵力包裹着酒坛子,将它推送到仙者面前。
仙者接了酒,却并不买账,道:“别以为一壶酒就可以收买老夫,这人老夫还是要杀的。”语气中难淹恨意。
“师父。”君泽无可奈何的笑道,又在侍卫的搀扶下,来到仙者身边,在仙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谁知,仙者脸色一变。问:“这是真的?”
“师父若是不信,可以到徒儿的书房一看。东西就在书柜第三排第五本古籍后面从上到下第三个暗格里。”君泽道。
仙者抱着酒,立刻飞身离开,看样子是找君泽说的那东西去了。
云落侧着身子竖起耳朵想听他们说的话,却什么也没听到,见君泽看她,立刻正了身子,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把把脉,道:“看样子是没事了。切记下次不可动用灵力。”
君泽点点头,又行了个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多谢温医女。”
此人你说他是君子吧,温雅有礼,他还真是,你若说他一肚子坏水吧,使坏得心应手,他也是。例如眼下令她下不来台。
云落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又扶额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君泽想了想,诚实恭敬又温雅道:“五百年前,从本君看见你的那一刻。”
“噗”,云落只觉得一把剑插在她心口上,啪嗒啪嗒的流血。此时此刻的心痛都无法表达她内心的伤痛。
云落捂住心口,厉声道:“你知道我是温卿?”
“是。”君泽正色道。
“明知道我是温卿还对我呼来喝去,动辄就扣我俸禄。”云落咬着牙道。
“是。”君泽更正经了。
“臭小子!”云落怒吼道,抬脚就要踢他。
“大胆。”君泽眉目一冷,斥责道。
一阵萧瑟的风吹过,云落默默地收回自个那条腿。小声道:“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
碎了一地的节操和尊严啊。
“身为长辈,为老不尊,毫无仪容。怎可受小辈尊敬!”君泽一本正经的教训她。
一句话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呗。
云落自我唾弃的点头。
“不可有下次。”君泽又道。
“是。”云落正色道。
君泽满意的点头,然后再侍卫的搀扶下回了殿内,并下令让云落跟着。
云落这个名字是后来长生给她取得。那日夕阳落幕,长生正巧看见,便不容置疑的给她起一个名字叫云落。后来她无意中晓得长生有个尊称为云之君。原名云长生。才晓得他是故意的。
温卿这名字在神迹有些名气,在魔界恐怕受欺负,长生这才给她改的名。
云落在妖族时,与前任妖君交情极好,常常在一起喝酒,但那时她用的是男儿身。前任妖君并不晓得她是女儿身,他性格爽朗,有什么事都要捎带她,甚至洗澡偶尔带着她。这件事自然被她拿理由搪塞过去了。
她与妖君是在一次除水害的时候认识的,水害里有条得道的鱼精,动不动就搞个大规模的水灾刷一下存在感,害得许多小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前任妖君,也是君越,其实当时还是太子,亲自出马,同她一起手把手杀了这害人的鱼精。她与妖界太子畅谈一番话,发现彼此性情相投,在太子的热情邀请下便入了妖宫,呆上数月。后来太子发现她有从政的潜质,便让她留下来。要知道她的理想可是执剑行走天涯,荡尽不平事。怎可身居庙堂?说什么也要走!太子君越也是知道她的理想的,便从这方面入手,说什么在妖宫也可平尽不公之事,一番歪理的头头是道,太子君越口才实在太好,她没坚持住阵脚便留下来。
后来遇见长生经他点醒,忽然明白自己原本该走的路,然后毅然辞去妖位,执剑浪迹天涯。后来在出妖界的路上,被不知从哪来的几个白衣人打的奄奄一息。后来进入魔界,经历了一段……
酸甜苦的记忆。
之后,遭人陷害,魔界一些军事要秘泄露,让长生误以为她依旧为妖君做事。虽他并未说什么,但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再后来狐族突袭魔族北部,那时,魔族对她怀有极大的恶意,为了证明清白,她前去战场探查情况,却被一个黑衣人引入战场,不慎身死。
关于这个不慎这个事,实在不太严谨,她当时功法已经练的很强了,以升至尊神行列了。杀她实在不是简单的事你说一箭穿心被人杀死了,冤不冤!恐怖不恐怖!要是随便一箭就能命中且很快呜咽。那神迹的尊神都去喝西北风去吧,这么脆弱不堪一击。
后来因她执念太深,入了鬼域,这才活了下来。
至于她为何又出了鬼域……且听下回分解。
到了殿内,君泽挥手令侍卫下去,又跟云落道:“跟我来。”
说着,便走进殿中唯一一面镜子,手放在镜子之前,只见灵力注入镜中,镜子像水一样涌动片刻,便恢复平静,但是镜中的现象不是君泽的影像而是另一番情景。
这是镜空间。
云落看看君泽,见他进去了,便也跟着进去。
待他们进去之后,镜面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映出殿中的景象。
云落进去后,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这里说不得很大却也不小,大小跟她的院子般相差无几。只是中央放着立个一米五高的柱子,柱子上有一颗两个巴掌大的水晶,地面上有一个巨大圆形印,沿着那个边有不同古老的符号,按着阴阳五行顺序排列,头顶是夜空中的星象。
“卜未来之事,借天运而行。若我没猜错,这是卜秘卦相。”云落道。
“对。”君泽笑着看向她,对她的解说似乎很满意。
君泽走向台柱,伸手一拂,水晶出现今日中午公子卿与她对话的场景。君泽看了一会儿,道:“可否解释一下?”
“她叫公子卿。是鬼域的鬼,亦是我的好友,今日来,是鬼域出了些意外,让我回去帮忙。”云落道。
“恩。如今你的身份是?”君泽看向她,问。
云落默了一下,随后耸耸肩,无所谓道:“傀儡军的主人。”
“傀儡军?有所耳闻,据说是将死后的一缕鬼魂凝聚在一个躯壳上,可保此仙不死。但会失去神识。且这是个秘术。”君泽娓娓道。
“是。不过傀儡军是第一任鬼王的亲兵,我只是接任罢了。不要问我如何接任,这不是你能问的问题,也不是我定要回答的问题。即便你是妖君也枉然。”云落道。
君泽笑了,道:“本君知晓。”说着,便拂了一下水晶珠,只见周围出现几个圆圈在空中交错相绕,随后空中浮现一些密密麻麻的符文,星位移动,再现异像。
过了一会儿,空中的一切便消失殆尽。云落看着君泽,只见他手指灵活的在虚空有规律的动了动。
他面前便浮现一些文字。
云落走向他跟边,看向那些文字。圣山天榆山处,清玉笛,妄沁剑,太一轮出世。各族相争,七日过后。最终结果。天族拿到妄沁剑,魔族拿到清玉笛,但清玉笛的灵力已失,被鬼域夺取。太一轮失踪,方向不明。
“我想这次鬼域是想要这件神器,太一轮。是否?”君泽笑问。
“是。”云落毫不否认。
“听说太一轮的神力散化可以让鬼在神迹黑夜存活。到时候,百鬼夜行,倒是有意思。”君泽笑了笑,似乎想到那个场景。
“君上应该知道入鬼域的仙子皆有执念,我们这么做只是想让那些想回家的孩子回家看看罢了。”云落慢慢道。
“执念?若他的执念是想称王或杀人呢?鬼域当真是个好地方么?若真是好地方,各界又怎会联手用暗影深林封印它的出口。”君泽笑道,其实云落觉得他是在冷笑。只是冷笑实在不符合他的气质。
“君上说的有理,不过君上不想要太一轮吗?让妖族在妖界的地位更稳,在神迹的地位在上一层楼?”云落笑道。顿了顿,又道:“再者说谁不想要太一轮,谁不想借助太一轮的力量让自己登上至尊之位?欲望,可不止鬼域。只要是个生灵,都会有,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本性不是?”
“对。不过,本君并不是很想要太一轮,在本君看来,这个东西只能给本君带来灾祸。比起妖界的安危,神迹的和平,本君更希望这东西从来没有出现。”君泽温雅道。
若是这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未免太过虚伪,但是若是从君泽嘴里说出来便是另一种滋味,毕竟在这五百年间,云落已经将他的秉性摸个透彻。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这就是君泽。
“所以,今日君上说这番话,为何?”云落犀利的瞟向他。
“既然太一轮已经出现了,所以本君希望最终得到它的是你。而不是其他族。”君泽叹了一口气。
“那你刚刚那番言辞?”云落不解道。
“本君信你,但不信鬼域。本君可以你,但你必须在鬼域有足够的地位。”君泽道。
若是她在鬼域有足够高的地位,那么便不会出那么乱子。
“鬼域听鬼王的,而鬼王听我的。”云落勾唇一笑。
“很好。”君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