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狗蛋立于洞口,双腿瑟瑟发抖,面带苦涩。
“当日与牛蛋一同前来时,可是带着家中的麻绳与铁锹,前日慌乱中未有任何准备,便跳崖入洞,这教我如何再攀上这绝壁?”
又看了一眼身下的万丈深渊,狗蛋无奈退回洞去,转眼又是一天。他腹中饥饿越发难耐,但最要命的是口渴,狗蛋感觉若是再不进滴水,自己将会虚脱而死,这种感觉极为强烈。这一片皆是荒山,寸草不生,因而也人迹罕至,天空中连飞鸟一天都不见得几只。狗蛋从小到大虽经常外出,可也从未体验过这般被困绝地的滋味。几日时间,在他眼中仿若数年。
最令他苦不堪言的是,手中明明是仙人留下的玉筒倒像是随着他的心境,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仙气?只不过一日的时间,就像历经数年岁月一般,由光新化为腐朽,不仅表面的纹理模糊不清,那材质也变得好似凡铁,表面凹凸不平,还染上了丝丝锈迹。
转眼又是清晨,狗蛋已有些神志不清,虚弱地躺在地上。他抚摸这仙筒上的锈迹,一时发现手上有些潮湿。旋即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将仙筒翻转着地。此时那圆台形的一端就好似底座,而那细长之筒就犹如瓶颈。
“莫非这并非仙筒,而是净瓶?不管是什么,索性就当它是瓶!那锈迹必是潮气所生,而此瓶或许可帮助积攒露水!”
狗蛋双眼放光,开始寻找瓶口,其底座果然为实,而当初没有细看的颈口,竟是一层透明薄膜,只是起初此瓶通体晶莹,才难以分辨,而今化作凡铁,则那透明薄膜便显得异常明显起来。
而令狗蛋狂喜不已的是,那薄膜内部,分明凝结着细密的露珠。此刻口干舌燥之下也不顾仙器云云,寻缺口不得后,狗蛋直接三两下戳破,抱着仙瓶吮吸起来。所谓久旱逢甘霖,畅快之感无法言喻,虽只有几滴露水,可喉头之痛亦有所缓解。
不一会他便恢复了些精神,却起身环顾,又在大石后察看一番,确认无人后才喃喃道。
“莫非刚才是我听错了?”
狗蛋狠狠摇了摇头,心想这荒郊野外,绝壁石洞间,怎会有女子的声音,不禁有些自嘲。还是把心思放在如何归家,才是正途。
“一天下来我其实也没有任何好的办法,且若不是这露水,我恐怕已不省人事。此刻或许是最后的机会,再向后拖去,我连最后一搏的气力都将丧失!”
狗蛋的心中已有了决意,与其留在这洞中等死,不如冲上崖去!他最后再拜了拜仙人留下的巨符,随即转身朝洞口走去。
狗蛋沿着峭壁,一步步地向上攀爬,他不敢朝下看,仅仅不时听见石子滑落之声就已是惊心动魄。同时倍感身体乏力,每一步都要确认两下是否抓实,才敢继续攀登。寥寥几丈的距离,却是花费了数个时辰。
眼看就快到崖边,狗蛋欣喜之下,竟一步踏空,好在前步已确认抓牢,其身并未坠崖,只是猛烈地回荡,可胸口内的仙瓶却被甩了出去。狗蛋楞了半秒,这仙瓶已快掉出手臂可及范围,他赶忙伸手去抓,虽握住仙瓶,可并非习武之人的他单手下难以支撑身体重量,眼看手指正颤抖着一根根松开,却毫无办法,头上冷汗直冒。
他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有亲人,有朋友,有过往的一切,最后却定格在父母那已然苍老的面容上,
”原来我那愧疚之情,不是对我自己,而是对爹娘而发啊……“
狗蛋闭上了双眼,却没有料想中的烈风拂面,相反,他感受到了一股力道,将他向上拖拽。
…………
”这是?“
狗蛋猛然睁开双眼,发觉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大红绸缎。只见那绸缎猛然一甩,狗蛋身体整个向上飞出数丈后,绸缎绷紧,又将其弹回,狠狠地砸向地面,好在总算是到了崖上。狗蛋后背生疼,手腕也有些脱臼,可并未受重伤,还能勉强站起。
“多亏了这草地...咦?这还是我当初所在石崖吗?”
狗蛋定睛望去,看到了自己一生难忘之景,以及那抹绝代风华。
连天的芳草无穷无尽,目之所及处,日月同辉,各占半边天空,其间群星闪烁,更有五彩长虹横跨天际。原本荒草不生的崖下也布满苍天古木,纵横盘节。当然最令人惊奇的是,顺着手臂上的红缎望去,一眼竟不见尽头,直到天边那伊人轻挥衣袖,绸缎缩回,狗蛋才察觉其方位,可眼神却再也无法从其身上离去。只有注意到时才会发现她才是这方天地的中心,即使此刻背对着狗蛋。那如瀑之发,锦罗之裙,金风之冠,无不彰显着雍容华贵的极致。不同于黑衣仙人的奇装异服,这女子身着的一切都让狗蛋有种熟悉之感,但不知在何处见过,而且每一寸都狗蛋都想不出更美的替代。
当那女子回眸时,狗蛋的眼中再无其它,她身后再绚烂的光辉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狗蛋想到书中一些关于女子美貌的形容,比如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这些词语用来形容这女子都有些不适合,因为她的美并不会影响那鱼雁花月,倒不如说这天地间的一切本就是她美的一部分。鱼也好,雁也好,月也好,花也罢,在她的领域之内,万物皆能为其增添姿色,而她又何尝不在为万物增添姿色呢?
“喂,醒醒吧你,都看多久了,转过来转过来。”
正当狗蛋沉浸其中之时,忽然感觉有双冰凉细腻的小手拍打他的脸颊。后来居然生生把他的脸扭转,狗蛋只好先暂时转过身来,才看见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女童站在原本他的身后直跺脚。
“哼,假的假的,都是假的,你看够了没有,还回不回去了?”
“姑娘你怎可胡言……”
狗蛋停住嘴边的话,因为这女童身后,哪还有半分的古木森林的影子?分明是熟悉的荒山。狗蛋又回头望去,所见却依旧是那至美之景,只是那伊人身影已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