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抵达时,青阑也到了桃林,他站在下方抬头瞧着身形巨大的饕餮,唤了一声,“小渊。”
随即,饕餮仰天长啸一声,又踩着云团一路跃了下来,落到桃林之中,毁了数千株桃树,但她浑不在意,弓着身子,盯着站在前方的青阑,不知什么时候挂到了她腹部利齿上的神官鬼哭狼嚎着,“帝君!救我!救我啊!”
神官的哭喊声让她更是烦躁不堪,发出低低的吼叫声,爪子也死死扒在地面。
青阑挥袖,一道青色的光华笼罩下来,给人以莫名的安然,但对于饕餮却并无甚作用,她反而发出了更可怖的低吼,震得腹部的神官,神识都快要涣散了。
见此,青阑也没有动怒,他往前迈了数步,离饕餮只剩下三五尺的距离,方才轻声说着,“小渊,放了神官。”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饕餮晃了晃身子,将神官又甩了出去,青阑赶忙捏了个诀,一道风起,拖住了神官,将他好好的送到了地面。
神官已然是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一边往外爬一边喊着,“帝君快杀了这畜生,它兽性难驯,留着定是祸害!”
随着神官的声音落下的,还有饕餮的身子,她向前跃了一步,堪堪趴到了青阑的跟前,血盆大口此时正对着青阑喘息着,青阑偏了偏头,似是在回答神官的话,“神官莫再胡言,若非你几次三番捉弄于她,她也不会伤你一寸……”话说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正视着眼前的巨兽,眉眼间含了几分笑意,“小渊可是这世间最温柔不过的兽类了,她只是出出气,未曾想要真的将你如何,对吗小渊?”
他伸出一只手臂,一点点的靠近饕餮,饕餮趴了下来,他恰好可以触及到饕餮的龙首,抚了抚后,才又说道,“好了,变回来吧,若还不解气,冲着我来,可好呀?”
言毕,他的掌心散发出柔柔的光芒,饕餮温顺的蹭了蹭他的掌心,便全身被光华笼罩,身形一点点缩小,最后又变回了那个才及他胸口的小丫头。
他抚着她的脸颊,她的手敷在他的手上,眼睛执拗的盯着他。
青阑叹了口气,挥袖将身后满目狼藉的桃林复了原,才又牵着毋渊往林子里走,轻轻落下一句话给身后的神官,“还请神官将人带下去,也回禀天帝一声,枯林这边无碍,只是毋渊神女受不住暑气,在林子里舒展舒展了筋骨。”
领了天帝法旨,躲在一旁瞧了半天热闹的神官立马知晓青帝这是在同他说话,连连称诺后,便拖着瘫软在一旁的送食神官驾云离开了。
桃林又恢复了往常的安宁。
青阑牵着毋渊走回木屋前,转身,如同长者教育自家小孩儿一般,半是关爱,半是严肃的责备道,“今次这是作什么?脾气可是顶了天了,一会儿不看着你,你便是要掀了这天地不成?”
毋渊噘着嘴,像个置气的孩子,倔强的盯着青阑,可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嗯?瞧你这模样,是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了?”
“哼。”
毋渊鼻子里轻轻哼不服气的声音,她今日像是找回了些许兽性,连带着脾气也起来了,与数月前那个灰不溜秋,受人欺辱的小兽决然不同。
她想着,左右不过是被青阑训斥一通,反正他如今和那毕方神女好着呢,将自己排在了那毕方神女后一位,那她也要好好生一生他的气。
可谁知,青阑却笑出声来,笑声爽朗清扬,很是开怀。
他说,“人家欺辱了你,自当是要讨回来的,略施惩戒未曾真的伤及人家,小渊真是既懂事又乖巧。”
毋渊眨了眨眼睛,这一出倒是真没有想到,这青阑帝君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目睹着这一切的重阑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这青帝护短护得也着实让人惊叹,这般都能夸上两句,真叫人想擦一擦额头的汗啊。她总觉得好似有一个人与这青帝一般,斯斯文文,仪表堂堂的,可又护短、腹黑得不得了。想了又想,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人,重阑只好作罢,又将视线放回眼前的二人身上去。
青阑坐在软塌上,毋渊站在他面前还比他微微高出一点,他便仰着头,对她说,“你从前都不会发脾气,还叫我好生担忧,若我不在你又要被人欺负了,如今倒好,知道怎么发脾气了,只是,你心中这气恐怕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中伤了你,你方才在天上见了我,冲我又是龇牙咧嘴的,又是甩尾磨爪的,想来是我也惹到你了?”
毋渊盯着青阑,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青阑心下了然,“是因着我方才走的仓促,没有好好同你道别?”
毋渊先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急忙摇头。
“那是为什么呢?”
他问话的声音,似是真的在虚心求教,毋渊见他态度如此诚恳,便忍不住开口了,“你为了毕方神女,便把我抛下了,想来在你心中,毕方神女是排在我头一位的。”
青阑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见小姑娘目光执拗,嘴巴也不高兴的扁着,看来当真是如此想了,青阑无奈的勾了勾唇角,说道:“毕方神女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一件事要托她去办,所以才约了今日见面的,我原想着好好同你说这回事,可当下……有些特殊的原因,所以我才匆匆离去。”
听到第一句时,毋渊就惊了一下,她对青阑的话向来是听之信之的,他说没什么关系,她就只会感叹:啊,原来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呀,是我误会了。
只是有听到后面的话,毋渊便有些疑惑了,“什么特殊的原因?”
这个问题却是让青阑有一瞬的尴尬,但毋渊的性子向来直爽,对他也一直深信不疑,他不愿意辜负她这天生的性子,也不愿意毁坏半分她对他的信任,虽有些窘迫,却还是说了出来,“你方才舔舐我手上的伤口,我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触,一时尚未想明白,但却不由得有些臊得慌,便落荒而逃了。”
毋渊点点头,似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