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云的感觉并不好,有些虚,一步深一步浅,这样的云地,使常年行走在土地上的重阑很不适应,她又不会飞,只能慢慢的走,不过百步,却走了好一会儿。冰阶上的人也只是漠漠看着,没有一点想帮忙的意思,甚至当重阑好容易爬完冰阶时,她掌风袭来,将重阑打下冰阶,连带滚了几圈。这一摔就把重阑摔得七荤八素,她来不及站起来,就被飞身而来的情洛一道光束抽在身上。冰凉凉的刺痛,她咬牙,恨恨怨着,她是着实讨厌冰凉的感觉。
那双锦缎白鞋踩在重阑的左臂上,冷言冷语,“我早该了结了你这祸害。”
重阑没有搭话,逞一时口舌之快委实没有必要,现下实力悬殊,设法拖住情洛,等夙夜来救才是关键。她可不认为在一个无情冷漠的“情敌”面前她能以三寸不烂之舌让人家放了自己。她们的梁子结得可不是一般大。
“不说话?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神,你只是个凡人。”
转而,情洛又忽的笑起来,绝美的面容狰狞而扭曲,“对了,你不止是凡人,还是桃花陵的小主。”
她轻笑着右手成爪,光团聚成,引着光团,重阑被她生生悬在半空,“你的护法呢?她们在哪里?你的力量呢?没有代价就使不出来吧!”
狠狠的扯断重阑腰间的玉佩,摔在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三人伺候了神主三千年,整整三千年,却抵不过你这个寿命不过三百岁的怪物!你的出现毁了我们信仰的神明,他甚至虐杀了情绵!你知道吗,我恍然还记得情绵在我身边唤我姐姐的样子。”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重阑什么也不能说,她被悬在半空中,足不触地让她有些心慌,她要强压自己的恐慌镇定,很难预料情洛会不会一个冲动直接杀了她,桃花陵本就是九重天众神的眼中钉,即便她被杀,也会草草揭过。情洛以灵力化出的长鞭缠绕在重阑身上,逐渐长处的刺扎伤她的皮肤,渗进她的血肉里,寸寸彻骨冰冷,“疼吗?我比你更疼,你生来就该是孤独一个的,你懂什么情爱,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黑暗,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寂寞!”
呵,这话说得没道理,她怎么会不懂,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情洛怒目而视,正要继续声斥,忽然天地震荡,风云变色,情洛退后大呼不好,掐着重阑的脖子,就携她飞上冰阶,几乎是同一瞬间,厚厚的云层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冲破,一条数万丈长的巨龙盘在上方嘶吼着,它那堪比日月的龙目触及到重阑和她月白衣衫下隐隐的血痕时,目瞪如裂。一声声怒吼震得九重天颤抖,森罗殿孤魂哀嚎,人间乌云密布,魔界电闪雷鸣。下一刻他又化作人形落在云地上,直直瞪着掐着重阑脖子的手,“放开。”两个字犹如冰刀一般刮着情洛的血骨,她感觉手在颤抖,又紧了一分掐住重阑,重阑的嘴角滑出血丝,她的肩胛上是情洛的另一只手,变长的指甲死死的掐进了她的血肉里,动一分都疼。仇恨、恐惧使情洛入魔。
夙夜有些慌了,他双手握拳,眉宇间尽是伤痛和戾气,“情洛,放手!”
“不!”情洛哭吼着,泪如雨下,滴打在重阑的伤口处,重阑当下想说,不管是神还是魔,眼泪都是咸的,疼死了。可情洛没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拖着重阑一步步后退,“神主,您未曾那样哄过谁,也不曾这样将自己的破绽暴露无遗,您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是没有心的怪物,她根本不会爱您啊!”
不得不说她的话让夙夜有一瞬悲痛,可又怎样,都是因果报应。
情洛趁机拔出指甲,将重阑转过来,每一个动作都让夙夜揪紧了心,算着机会出手。情洛的手覆上了重阑的左胸口,“你果然是没有心的……怎能教那样尊贵的他如此低声下气哄着,卑躬屈膝宠着,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为你付出了多少代价!你凭什么?我明明比你更爱他!”说着就将指甲刺进重阑的心口,才入皮肉,在夙夜的怒吼中,重阑手握匕首,狠狠刺进了情洛的心口下方一寸,她邪笑着看匕首蓄着火焰刺得情洛弯了腰身,又往里送了一寸,“你也唯有这一句是对的,我没有心的。可我与他之间,亦不是你能插足的。”
她记得夙夜的匕首可以弑神灭灵,她用力刺穿了情洛心口下一寸位置的元神,烈焰燃烧着情洛的三魂七魄,她拔出匕首在情洛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回鞘里,又摇摇晃晃极其不稳的走下一级冰阶,夙夜上前,她顺势扑进夙夜怀里。
夙夜心口处还悬着,喘了好几口气,才轻轻的开口说话。
“伤口疼不疼?”
“疼,所以我杀了她。”
“嗯,杀得对。”
“你没保护好我。”
“嗯,我的错。”
谁也不知道他抱着重阑温热的身子有多恐惧和不真实,不敢抱紧伤到她,又不敢松手,怕她下一刻就没了,连语气都轻柔着,生怕声音大一点都会波及她,龙从来都是至尊的,处在最高的位置,怎么会有温柔有同情,他只有一颗心,只装了一个人,使尽了所有他不可能有的柔情,其他人,是生是死管他什么事,他只要她好好的,“再不会了,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你一分了。”
重阑点着头,终于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半个月后。
她睡在自己的屋子里,口腔里似乎还残留了甜腥味,与上次受伤时尝到的味道一样。
丹绯端着药跟着夙夜走进房里,见重阑醒了,丹绯皱眉看着她叹了口气,放下药,从袖子里掏出重阑的玉佩放下就转身走出去了。
门一关上,夙夜就走到重阑床边坐下,他的唇色不似平日红润,模样也有些颓废,帮她在身后垫了几个枕头就冲她扯着嘴角笑,“丫头,怎么——”下面的话被重阑吞进了嘴里,重阑盯着那双黝黑的眸子,眉头锁得紧紧的,她躲开染着笑意的桃花眼,在他唇瓣上安抚地吮了吮,待唇瓣红润起来才开始严肃的审问,“你就这么喜欢在我昏迷的时候一边吻我一边咬破自己的舌头吗?”
他竟然每天都以口喂自己的血给她。面对重阑的微愠,他不说话,只笑,在他觉得,重阑活着,还能生他的气,能凶他,能吻他,能躲进他的怀里,真好。
“你别不说话!我没有命悬一线到要喝你的血的地步!”
夙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美男计使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趁重阑怔住之际,将她连带被子抱在了怀里,这真实的感觉好极了,“我的血有助于你身子复原。”
她当然知道,那血液在她身体里驱散寒冷,唤醒她的意识,她感觉得到,她的血液里有着她的血,生生交融,抵死缠绵。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清香,把玩着他漂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瞟瞟他那张好看得让人迷恋的脸,久久不说话。
沉寂的房间,这样的安静让夙夜的心又悬了起来,他唤她,“丫头?”重阑笑了笑,趴在夙夜身上,捧着他的脸认真的说,“以后不可以了哦。夙夜……我以前……不,从我出生的那时起,我就做好了随时消失的准备,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所以我什么不爱,什么都不怕,虽然没有心,可是那个地方感觉又疼又空,好累……”
“可是现在有你了,我开始怕消失了,我不想消失,我没了,你怎么办?你念着我,肯定会痛苦会寂寞,我会心疼;你忘了我,再有了别人,我绝对是不愿意、不允许的,这可怎么办?好麻烦呀,我不能背弃尊主,也不能放弃你,我想活下去,你帮我活下去。”
此刻夙夜激动得难以言表,他贴上她的唇,吐着热气说,“我会把你永远护在身边,再不让任何人伤你一分。”
一下下的接触让重阑心里痒痒的,她靠近,他就拉开距离,她缩回去,他又追过来,忽近忽远的惹怒了重阑,一把就将夙夜推倒在床上,骑在他腰间,低头就是一顿乱啃,完了就调皮的舔舔嘴唇,邪邪笑着。她只穿了薄薄的白色里衣,隐约勾勒着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美好,她的红唇微肿,黑发从腰间滑到夙夜胸口,一种极端的清纯与魅惑。
他抚着她的脸,勾人的桃花眼含春水映笑,朱唇微启,玉白的手覆在自己松散的衣襟上,有意无意理了理,有意无意的露出了精致漂亮的锁骨,他的青丝散在红梅锦被上,修长的手覆在她的脸颊旁,重阑傻了眼。这活色生香的画面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勾引!
可是,接下来该如何顺理成章的发展,重阑却是不曾了解过,她虽活得久,但无论是哪里都还称得上是个年华正茂的少女,该懂的自然懂,不该懂的也只是听过那么一两耳朵。这会儿便只能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的歪头思考是否曾经有听到过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着她纯然天真的模样,夙夜咬咬牙一把将她拉回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青丝柔软的在他指尖绕了绕,像重阑这样性子急又直的姑娘,却有着一头柔软的乌发,像绸缎一般丝滑,夙夜的手指在她的头皮上轻轻按压,感受着指尖的流畅。
但她美好的秀发并没有让夙夜分去太多心神,嘴下仍然是不留情,直到重阑险些喘不过气了,他才放开,又一下一下的吻着她的脸颊,像是密密麻麻的雨,点在重阑的脸上,让她轻轻笑出了声。
两人腻歪着忘记了时间。
重阑颤抖的闭着眼睛,她的神思是清明而又混沌的,感觉像是秋风扫过落叶,又像是清泉溅上石头,温暖的体温在升高,徐徐的按着自己的拍子,像一支绵长又激烈的曲调……
可就在这时,有人突然猛敲起了房门。
夙夜扯过被子裹住重阑,又将人死死抱在怀里,瞪着敲了三下门就破门而入的碧桃,一根筋的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扰了某两人恩爱缠绵,直直冲重阑大呼,“小主你醒啦!太好了!那个唐颜廉果真找上门来了!”
重阑将脸埋在夙夜胸口,手抓着被子摆了摆,“知道了,你出去好生伺候,我一会儿来!”
“诶,好嘞!对了,小主,你耳根红得快滴血了,是不是闷着了?”
去你的闷着了!羞!是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