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六
谢时呆呆地盯着房梁,眼中一片凄凉……
可是……何纤尘说过,自己也没有错----她只是拼了命的想活下来而已,幼时的惨不忍睹的家暴和濒临死亡的饥饿;在江花楼端盘子洗衣服跑腿的辛劳;爬苍穹派入门考验的万阶梯爬到虚脱;在师傅教导下的进步和暗自滋长的感情;点点滴滴的甜蜜和悸动却在一朝之间支离破碎;等他来找自己的望穿秋水和颓废;五行被废时的蚀骨疼痛;和何纤尘何一一在一起适应玄渊;爱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悲痛欲绝;登上王位却毫无波澜;被欺骗被背叛又被劝解…………
太多了,细节已经说不清楚了……自己一步一步的,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到了这个位置,曾经的那些苦难辉煌都已经变成了她身后的尘灰,再怎么样也都已经过去了……
她爱也好恨也罢,不甘平凡也好拼命挣扎也罢,无论她此时再如何苦痛纠结,也无济于事了。
明天,就要真正的出征了。
她如今既然是魔尊,就要为魔族着想,就要稳定自己的(金吾的)地位。
这一次,死了就好,就能见到何纤尘了,就没必要睡觉前拼命的希望在梦里见到他了……
是棋子就是棋子吧,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她握紧了拳,看向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谢时半梦半醒之间,又看到了何纤尘……
她坐起身来,看到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墨绿色手绳,这是什么她已经从黑老怪口中知道了,便取了下来——明天,肯定会对上他,如果自己带着这个,他不死自己就不会死,不公平。
更何况,她现在巴不得去见何纤尘……
取下来也好……也好。
。。。
“呜--------”
雄浑的号角声随着太阳升起而划破血一般的天际,白云阁厮杀声四起。
谢时神色漠然地毫无阻拦地进到了白云阁大堂。
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烛台灯盏倒了一地,桌椅案台惨不忍睹。
暗色的地板上淌着嫣红的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谢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宝座前撑着大刀的白发阁主,对他的怒骂没有半点反应。
老阁主挥刀而来,谢时仍然没有半点反应,漠然的看着他被金吾所杀,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去,苍穹派。”
到了白云阁,离苍穹派也不远了。
如同干涸的血迹一样暗红压抑的天空,带着乌云一样的魔军浩浩荡荡地逼向如诗如画一般美好的苍穹派山。
。。。
(前晚回忆)梅林小屋里。
天色早已经暗了。小屋里却没有灯火——一个盲人也不需要点灯。
“墨辞。”
“师叔。”
“我知道你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责任,但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自古以来仙魔不两立。你不只是你自己,你身后还有数以万计的修士百姓。你要是为了一个人而不顾一切不顾后果……”
霜染真人灰色的眼睛似乎更暗了。
楚墨辞在一片黑暗中沉默不语片刻,回答:“墨辞分的清孰轻孰重,师叔放心。”
老人干笑两声:“放心?你让我如何放心?我再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盘吗?”
“有缘的话,无论是何时,终会再相聚的,何必执意是在这时这世?”
霜染真人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他“望”了一眼月光下的梅树,喃喃细语:“但如果这一世能厮守终生……也就不用去等下一世了……”
楚墨辞随着他看向外面,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
。。。
苍穹派准备充分,不像白云阁一样人少势弱,一时之间难解难分。
半空中两个人对峙着。
谢时慢慢抽出诛仙,看向对面的白衣人,调整一下心情:“楚仙尊。”
楚墨辞的表情就像他的心情一样万分复杂:“阿时,你疯了吗……”
“楚仙尊是想让我再次退兵保苍穹派安全?”
楚墨辞没有说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拿着这个令牌去找金吾,告诉他就可以了。”谢时拿出一个黑玉牌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条件?”
“条件很简单啊,只要楚仙尊你抢过去就行了,对了,这玉牌与我魂魄相连。”谢时笑了一下,“也就是说,楚仙尊只要杀了我,就能让魔军退回,护万千修士和无数百姓安全。”
她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楚墨辞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摇了摇头,张口结舌。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急着去死,还是要让自己动手。
谢时见他摇头,神色又冷了下来。也不啰嗦了,直接提剑而上,直刺楚墨辞面门。
楚墨辞侧身轻易躲过:“阿时!为什么你执意要和何纤尘在一起?!他死了你也迫不及待去见他吗?!为什么从来不回头看看我!?”
谢时一个空翻步步紧逼:“为什么?他比你好,他信我!他不会因为什么礼仪或者别人的挑拨离间而厌烦怀疑我!更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废我一身筋脉!”
楚墨辞心口一疼:“我没有!那是范秋秋一意孤行!你说我因为她陷害你而发火……你也不是会因为她三两句而加罪于我?不分青红皂白甚至不会问我!”
“对!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既然你这么觉得,为什么今天不肯动手?!你怕什么?!”谢时攻势愈发猛烈,大叫着回复
“阿时!!!”楚墨辞躲过凛冽的剑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把她狠狠拉过来,紧紧抱住。
“放开我!”谢时红着眼挣开,立马退了一段距离,不再贸然进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墨辞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有点酸:“你在怨我吗?”
她咬着唇没有回答。
“当年,我与血将军一战后,重创,醒来时你却不在身边,而是明月。可是何纤尘,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想见他,随时都可以见到。”
楚墨辞:“那次……的确,可我是去秘境为你寻药啊……你的伤已经涉及根骨,普通丹药根本没有办法治疗。”
谢时惊讶的看着他,继续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走火入魔的?”
楚墨辞语气有些无力:“处理河神时。等我杀了河神赶回来,你已经杀了那十几个黑衣人……”
谢时微微颔首:这么早吗……
“阿时……如果你还记得你初来乍到时的小心翼翼,和认真练剑读书时的执着……你就会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谢时眼中暗了暗:“对……”
我变成了,比血将军还要强悍还要残忍的东西。
“可是还能回去的……一定可以回去的,阿时,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谢时看着他眼中的诚恳和一丝小心翼翼,陷入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