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
夜半,城主府后花园
江明月坐在莲池旁的秋千上,有些失神落魄的看着月亮。一颗又一颗的星子布满了墨一样深沉的夜空,星星点点的泛着微微的光,月色如水一样轻柔的铺在四周葱笼的花草树木上,银子般的月光打湿了江明月的衣摆。
她微微闭了闭眼,想起昨天与楚墨辞的对话:“阿时在玄渊。”“本尊送你进去。”“本尊要玄渊地图。”
玄渊城有结界,若四处乱走,何纤尘一定会发觉有个实力高强的人造访,定会找过来,那可不是他所期盼的。
何纤尘低头吻谢时的画面又浮现,还有她闭口不提楚墨辞的态度,又是十分满足于在玄渊的生活。
江明月惆怅地望着月亮,悠悠叹了一口气,她自然知道楚墨辞要地图的用意,也看得出谢时不想回去,她烦躁地拍了拍头,不知该不该把地图给楚墨辞。
“说了别让你喝这么多,怎么非不听?”谢时嗔怪道,江明月一惊,立马躲到了假山后偷偷的往外瞄。
只见谢时架着何纤尘有些踉跄地走向这边。
何纤尘笑意盈盈,一身酒气:“阿时...让我抱一下……”谢时无奈的附和:“好好好,抱。”她也不抱,架着他继续走。“别乱摸!”她低叫一声,一下拍开他放到自己腰上的手,他低笑两声,忽然亲了一下谢时脸颊,得意的笑了起来。谢时掐他一下,无可奈何:“你呀...”
两人渐走渐远,江明月才轻手轻脚从假山后出来,却也没那么纠结地图的事了——谢师妹一向善待于她,如今有了心上人,自己也不能去破坏人家的感情,那样的话,谢师妹怕是要生气了。不给他了!就这样!
她暗暗下了决心。
次日。
“谢师妹,今天我必须要回去了,以后还会再来的!”江明月笑着和谢时作别后,满是不舍的离开了玄渊,回到了苍穹派。
才回到河武峰,迎面就遇见了楚墨辞。江明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又,笑着说:“楚仙尊。”楚墨辞看着她:“地图?”她低着头,一副惋惜模样:“没有拿到,玄渊城内不允许私卖地图,抱歉。”对面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江明月越发紧张:“楚……”
“本尊希望你并无隐瞒。”他淡淡的说,“你既然是修仙之人,首先要明白什么是善恶,本尊意在帮她返回正道,并非加害于她,你以为她在那种地方会有好结果吗?”江明月一怔,开始有些犹豫,“你怎么样才帮她你也知道,本尊不必多说。阿时执迷不悟,你应该清醒。”他冷下了语气。
几分威压落在江明月身上,她心口一闷,隐隐有血味在口腔弥漫,江明月攥紧了拳头:“我的确没有地图,楚仙尊你再加几分力我也不会凭空变出来一份!”威压又猛地散去,楚墨辞冷着脸掠过她,丢下一句:“本尊劝你好好想想。”江明月咬紧了牙,挤出几个字:“恭送仙尊!”
玄渊。
何纤尘懒散地给谢时摇着扇子:“如果阿时不想见他,我把玄渊的结界加强就行了。”谢时有些困乏的倚在他怀里:“不必,他若来,便让他来。把话说清楚最好。”他轻笑:“好,到那时你可要注意安全。”谢时点了点头,便闭上眼前浅睡。
午夜时分。
谢时一袭白衣独坐在案台前翻了书卷,明亮的纱灯放在桌上,映着她好看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谴退了所有婢女,空荡荡的厅堂格外安静。月色的纱幔轻轻随着凉凉的夜风飘动着,帘外是“唧唧”的虫鸣。
身后七八米远的白玉珠帘忽然发出“叮叮”的响声,轻轻的脚步声在她后侧停下。来人并未言语,谢时淡然合上书卷,转身对他的眼:“明月还是把地图给你了。”
“…………”楚墨辞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也好,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她轻飘飘地起身,半抬着下巴看着他。
“我不想听。”他说,
“什么?”谢时皱眉
“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讲。”
楚墨辞有那么一瞬是特别委屈的,但也只好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跟我来。”
谢时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沉默压的两人胸口发闷,她张了下嘴似乎说了什么,但连她自己都没听见,又见楚墨辞轻轻颔首,转身带路。
夏夜的风很凉爽,猎猎的吹着了两人的发丝和衣摆。
繁星如散落的珠子一样撒满了夜空,轻柔皎洁的银月光柔柔的笼着剑下苍翠的略显昏暗的山林。
御剑而行后又是曲折的山路。眼睛慢慢适应了昏暗,借着月光便不再需要灯笼。山路两旁黑暗的丛林里虫鸣声不断,山间也格外阴凉。
谢时忽然顿下脚步,看着距离她有两步远的奇形怪状的山石:“我到这里跌倒,伤了手腕。”她自顾自的说完,掠过茫然的楚墨辞继续向前走。又走了一百多米,她停下:“在这里扭了脚。”
“在这里又摔倒了。”
“在这里被划伤了手。”
“在这儿……”
她停停走走,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楚墨辞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听着。
曲折的山径终于到了尽头,满天的星光和月色毫不吝啬地倾泻下来,映着沉睡的竹楼和汩汩的溪水。
谢时在最后一棵树旁再次停下,背对着他不再说话。“唧唧”的虫鸣声和“沙沙”的叶响充斥着这片空间。
良久,她轻笑一声,慢慢扭头瞥了他一眼:“可是,当我满心希翼的到了这里,你却不在。”
楚墨辞还站在林间的树影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想看到。
楚墨辞攥紧了拳头,喉头发苦,他尽力让语气平静:“阿时……”谢时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抬起脚径直向前走,让他未说完的话淹没在了阵风之中。
她推开竹楼的柴门,点燃了门旁的灯:“你也不在这儿。”
“阿时...”他伸手想去拉她,谢时轻飘飘地躲过他的手,径直去向屋后的仍然茂盛的花海,沿着石子路到了尽头的坟冢前,呆立了一会儿,连头也不回:“也不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