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
说书人讲的也无非就是些传说故事,谢时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再缓缓转醒,已是下午时分。
她揉了揉脸,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早已凉透的茶,长吐一口气——果然睡一觉什么就醒了,心情也好多了。
因为是祭祀的佳日,一直扰人心的鬼童又被除去,人们格外兴奋。
这家茶楼又有名,从早到晚客人络绎不绝,说书先生也换了几遭,只为让宾客尽兴。
谢时拿起檀木筷子,夹了个鸭腿吃了起来。外焦里嫩,酥脆的酱色鸭皮上淋了的芝麻油又香又麻。肉香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散,依然可口。
解决了一餐,也是半下午了,通常这个时候客人都是最多的茶楼里的人们却陆续离开,不消片刻便只余下了二十多人。
谢时叫做小二:“人怎么都走了?”
“祭祀开始了,一会儿我们也要去呢!”
谢时一听,跟着人群涌上大街。跟着众人行了一路,到了一个面积颇大的扇形广场。尖端屹立着一尊参天石像。石像脚下放着一个华丽的青铜鼎。
人群喧嚷,人头攒动,谢时挤到前面,想看个清楚。
片刻,几声钟鸣响起,响彻云霄,人群一下静了下来。
众人自觉从中间退出一条路,不断向后张望。
六个身着华服的人庄重地沿着这条路走向祭坛,其一人身着蓝袍,绣有白色鱼纹,另外五个皆一袭青衫,手捧高香。
几人登坛,朗声念着祝词,添了香,虔诚的跪下行礼。众百姓也纷纷俯首祈福。
此情此景,怎一个壮观了得?
等祭祀完,已是日暮时分。
谢时从人群中钻出来,不由得感叹这河乡繁盛——倘若没看错,那些祭品多为纯金白银和玉石,牲口也是牛羊马猪,绫罗绸缎更是不必说!
祭祀完毕,过了一个多时辰便开了夜市。
如那小二所言,今日夜市可真谓天上人间。
红灯笼从街头挂到街尾,连小巷里都点上了灯笼;彩色的丝带绫罗绕着房梁飘舞;大大小小的摊贩沿街而布,无一处空铺;所有的店铺皆是装饰琳琅灯火通明。
大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喧闹一片,四面皆是欢笑。
有孩童骑在父亲肩头举着糖葫芦还想要吃糕饼;有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轻摇罗扇掩笑进了胭脂铺子;有提着大包小包的汉子跟在自家娘子身旁笑容满面…………
好玩之处在于,无论男女老少,都戴着面具,有掩面的也有挂在脖子上不戴的。
各种面具——半面的,全面的,单一的,多彩的——在灯火下显出一种诡异感,又被红灯笼衬出了喜庆的模样。
谢时在路边的摊上买了一个鬼面面具——暗红色的整体,上方有两个尖尖的犄角,青面獠牙,目露凶色,金色的鎏纹在额间勾勒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
她把黑色的束带穿过发丝在脑后打结,把鬼面掩在满是笑意的脸上……
夜色越来越浓,夜市也越发越热闹。红色的火光铺天盖地,映红了砖墙,映红了琳琅商品,映红了男男女女的笑颜,映红了一张又一张的鬼面。
谢时如闲庭信步般游于人群,不知不觉竟到了一条河边。
栈岸旁蹲了好多半大孩童,个个手持着小小的莲花灯往河里放。
几条小木舟划着桨带着一串笑语驶过,留下一湖涟漪。
夜里的河水原本是黑漆漆的,数盏莲花灯浮在水波间,点亮了小小的一片区域。
孩童们的欢呼声和嬉笑声不绝于耳。
河面波光片片,映亮了谢时鬼面下的双眸。她带了几丝笑意,蹲下,把被浪推到岸边的一盏花灯向里推了几寸。
她站起身,眺望着同样灯火通明的河对岸。
这条河并不宽,约莫五六十米的样子。对面的孩子也在放着花灯,就像镜子一样。
夜必竟是夜,无论再多灯火也比不上白昼。
河对面的堤岸上有一个白袍男子翩然而立,衣摆随着夜风摆动。
明明对岸的人那么多,入谢时眼的,却似乎只有那一白衣人。
灯火摇曳,又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那人的脸,谢时眯眼,还欲细看,那人却甩袖而去,没于人群之中…………
。。。
谢时知晓谢时又私自下山,放下手中的书卷,垂下眉眼,未说一句话。
次日,谢时仍然未归,楚墨辞说不出来自己是担心还是挂念,亦或者二者都有,便在下午去了河乡。
恰巧赶上祭祀,他也料到十有八九找不见谢时了,便在堤岸沿处散心。
已是深夜,凉意更甚,人们还在狂欢,他置身事外,淡漠的看着一群戴着假面的人歇斯底里的疯狂。
或许,人间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