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
有点模糊的铜镜里映着一黑一白两抹身影。白衣女子坐在铺着华毯的地上,半搂着自己的膝盖,微微歪着头,身后的黑衣男子用银梳子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梳着她的头发,眉眼如画。
“阿时。”何纤尘轻轻唤她,
谢时颤了颤眼睫,“嗯”了一声。“伤好些了吗?”他问,
谢时现在只是普通人,恢复也没有修仙者恢复的快,在密室里被束魔链在手腕上勒的两道血痕一直没有消下去。
谢时顿了一下,说:“好多了。”何纤尘放下梳子,去拉她的手,她把手缩了缩:“真没事了……”
“让我看看,再上些药就好。”何纤尘轻言细语的劝,谢时不言语,仍然不伸手。何纤尘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变了,他瞥了一眼旁边面色发白的婢女:“你说,怎么了。”
婢女“扑通”一下跪下,抖的像簸萁一样:“城主饶命!奴婢一个不留神,让谢姑娘自己伤到了自己!城主饶命!”何纤尘又看向保持沉默的谢时,一言不发,不顾她的挣扎生生拉过她的手。
原本白皙的手掌缠着层层纱布。他眼里带着些许痛苦:“阿时……”谢时收回手,有点胆怯的看着他:“何纤尘……我不是故意的……”
何纤尘用额头抵着她的肩,揽着她的身子,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你这样伤害自己有什么用……”他喃喃着,“…………”“阿时,你……”他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可当他看见那双带着害怕和无措的眼睛时,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阿时的眼睛之前是多么好看啊……她是那么无畏,那么自信,仿佛带着骄阳和鲜花……现在还是那双眼,只是,没有了灵魂一样的空洞,带着痛苦和胆怯…………
“何纤尘,何纤尘?”她叫他,他回过神来,松开了手:“阿时,来魔教吧。灵脉被废只是不能继续走正道了,我们修炼的方法和他们不同。你不是想找范秋秋报仇吗?你这个样子怎么报仇?你也可以用另外一种力量来保护自己啊。”
谢时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道理我都懂,但我想再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
何纤尘叹了口气,不说话了。鹤七忽然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挑了挑眉,看向发呆的谢时:“阿时,楚仙尊要见你。”
谢时听到这个名字身形一僵,冷笑一声:“好啊。”
他怎么有脸来?!
。。。
一层薄纱垂在两人之间,只看的见朦胧人影。楚墨辞抬眼看向对面那道有些纤弱的身影,放下了茶盏:“阿时。”“你叫谁?”谢时冷冷开口,“我叫谢时。请放尊敬些,楚仙尊。”
楚墨辞一顿,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她心里在连喊“阿时”的资格的没有了。面色微冷:“谢姑娘。”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个称呼来叫她。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有和纤尘一起出去。”谢时把握着语气,以最少的话伤他最狠。
楚墨辞压下不快,语气也冷了下来:“谢姑娘弃明投暗不让师门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对范仙尊纠缠不休?”谢时疑惑的皱了皱眉——可惜他看不到。
见对方不说话,他还以为是她不敢反驳,继续说:“范仙尊之前一向友好待你,怎么你一入魔教就反过来想取她性命?!”谢时身子微微发抖:“所以,楚仙尊今天是来问罪的?”“问罪倒不至于,这是来警告谢姑娘,范仙尊是本尊护着的,下次再有什么恩怨有报复,冲本尊来便是!”
“砰!”谢时狠狠把茶盏放在桌子上,茶水溅了一身,她眼睛发红:“好……好!我记住了,送客!!”
楚墨辞看着薄纱后的那抹身影忽然起身,一下踢倒了小桌盏甩袖而去!他深呼吸一下,站起身,向外走。
“何纤尘……”她手发着颤,声音也发着颤,“你动范秋秋了?”何纤尘看着她:“对。”“我不是说了吗!我要亲手杀了她的!”她大叫,“所以她才能活到现在。”他不咸不淡的回答,谢时一时语塞,呆立在原地。
“阿时,现在正道的所有人都以为你入了魔教,把你当死敌对待,魔教的人都以为你还心向正道,并不信任你。而你灵脉已废,又不想成为仙门的叛徒,不愿意修魔,所以与凡人无异。你还想报仇雪恨,想和楚墨辞并肩,阿时,白日梦该醒了。”
何纤尘背对着她,一言一句都像针一样。他也不想这样,但一些话必须坦白来讲,而且,这都是实话。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是当这么多年一场大梦,梦醒了继续你的柴米油盐的普通人的生活。不过,任人宰割的活着可不是你想要的。”他意味不明的看了谢时一眼,继续说:“另外一种,就是修魔,以你的天赋,无论是修什么道,都是骄子,更何况还有诛仙剑辅助,若成功,你什么梦想都会成真。阿时,路已经很清楚了。”
他逆着光,看不清神情,只让谢时觉得像一个宣判者一样。
何纤尘缓缓弯下腰,捧住她的脸,苦笑:“但是无论如何,我一直在你身边。”
“如果你选择第一种,我和你一起隐居,魔尊之位,不要也罢。”
谢时愣愣的看着他,眼眶就湿了,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何纤尘……你有你的野心,我不能以喜欢的名义去禁锢你……我只是需要,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想想......”
何纤尘吻了吻她的额头:“好。”
修什么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用自己的能力来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