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
“请问,你有见一白衣女子吗?大约这么高,很可爱,配剑。”
“没有没有。”
“请问,你见过一个白衣女子吗?大约这么高,配剑。”
“不好意思,没有。”
“请问……”
问了一路,仍然是杳无音信,楚墨辞有些失落,立在湖边。湖上画舫游船随风而动,格外悦目,他看着这初春良景,一时失神,忽然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箫乐之声,他一怔,又苦笑着摇头——现在竟是听到萧声便会想起她……可是她又在哪里……
有几个姑娘知他在寻一白衣女子,匆忙换了白裙,求得一把佩剑,画的漂亮的妆,在湖边“散步”。几个人娇笑着,视线却不时望向他的方向,可惜楚墨辞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楚墨辞发了会儿呆,忽然冒出一个不太合实际的念头——万一在让湖上吹箫的人是阿时呢?不,阿时不会水,怎会随意上船去玩?但万一是呢?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丝线索,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希望。这样想着,他便上了待发的客船。
客船是中等大小,够容下几十个人。少男少女们穿着鲜艳的服装3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玩闹着,粉黛胭脂的香味弥漫在轻柔的和风中,那边是生机盎然的人们欢笑,他独自倚在船头的栏杆上,面无表情。
这艘船是要带着这些人们南下去江南一带的,船上还有许多货物,一路上画舫和游船都为它避开一条路。
萧笛声越来越近了,此时已离了游湖,四周的船只一下少了,都在向前逆水而行。不消片刻,他目光锁定了一条精致的画舫。那条画舫在客船的斜前方,他只能看到船尾。
这时,箫声戛然而止,一道人影揭开竹帘出来,在画舫首与撑船人说话,是个男子。
楚墨辞有些失落。商船很快便与画舫齐头并进,他看清了那黑衣男子的容颜,不由得微微皱眉。
何纤尘看向他,笑着问候:“好久不见,这么巧?”楚墨辞敷衍地点了点头,话都没说一句,转身离了船头。
何纤尘笑意盈盈目送他消失在人群之间,对鹤七说:“你打坐休息好了,用灵力略微推一下船,不着急到。”鹤七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现在已近黄昏,西边的天空泛起淡淡的胭脂紫,缕缕淡灰色的烟云游荡在蓝天之下,湖面也是金光闪闪,太阳的倒影被船划破,不断颤着。
谢时透过小窗看着初春暮色,打了个哈欠,对刚回船舱的何纤尘说:“你刚才出去和谁打招呼呢?”何纤尘酌了一小壶果酒:“一个朋友而已。诺,喝酒吗?”谢时也懒得追问:“喝。”
她品了口杯中浅粉色的酒:“这是什么酒?好甜啊。”“江南的露花酿,甜是甜,喝多了还是会醉的。”何纤尘浅笑着单手撑头看她,“我们这次就是去江南。”谢时放下空了的杯子:“为什么?”“那儿的杏花开了,阿时喜欢杏花吗?”何纤尘又倒满酒,给她推了过去。
谢时却不喝了,垂下眼睫:“如果是师傅陪我一起的话,我肯定喜欢……”如果是他的话,什么花我都喜欢。何纤尘也不觉得尴尬,仍是笑着:“那和我在一起就不喜欢了吗?”“喜欢还是喜欢,只是没那么喜欢了。”谢时自顾自的说,“师傅怎么还不来找我……”何纤尘没法回答,侧着脸去看天尽头的黄昏。
红粉色的斜阳穿过软绵绵的云彩把光芒投在水面之上。几寸光越过雕花木窗的格窗映到何纤尘略显迷离的俊美脸庞上,他托着下巴,半眯着眼,几缕发没束好,零散落在他额前。高挺的鼻梁在脸侧投下一小片阴影,好看的唇半抿着,还带着隐隐笑意。他手腕上的白玉环在夕阳下格外美好,玉环很纤细,不如别的玉镯笨重,窈窕精巧,温润如羊脂的质地,在光下呈出一种温柔的奶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和打磨痕迹,宛如天然而成一样。
何纤尘总是带着笑,但气势却不弱,气场也略显凌厉,一只美好的白玉环倒衬的他整个人温和了几分,多了些许如玉公子的儒雅。
画舫此时已离了那小镇,驶在悠悠河面上,河上船只也只两三只,也都急匆匆向前赶,不过几刻,整条河只余下这一条画舫悠然顺水前行。
两侧渐渐由稻田荒野变成了连绵不尽的山,高山参差不齐,也并没有诗人们说的那样巍峨高大,只是很普通的山而已,在春天里带了些青绿色,如薄薄淡淡笼了一层青纱一样。太阳收起了最后的光,跃入了水底,西天尽头的月白色也渐渐淡去了,天黑了。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头顶是黑丝绒般的深沉夜空,脚下是流水,画舫缓缓的破水前行,四周寂静,水声哗哗作响。鹤七在画舫四角垂着的琉璃金盏灯里添了火,温和的橘色火光如豆般在黑暗中行着。
谢时吃了些糕饼,嫌太甜腻,又放下了。她掀开竹帘,到了画舫尾,伸了个懒腰。
她有些忌讳的看着船下流动的水,何纤尘点了一盏更亮的灯盏站在她身后,半弯着身子给她披上一件外衣,谢时看了他一眼说:“谢了。”他微微一笑:“不用跟我客气。”她不再回话,静听着水声,轻柔的夜风拂着两人的面颊。
“我们还有多久才到江南?”“明天。”何纤尘回答,良久,谢时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很不好?”
“没有,很好。”
“你骗人!我若好,师傅怎么会赶我出来?还不要我!”她抬头瞪他,眼里噙着泪,
何纤尘皱眉,弯腰捧着她的脸:“他不要你,是他有眼无珠,我要。”
谢时一下挣开他的手:“我不!我就要师傅!!”
何纤尘一下被甩开,心一下疼了起来,他还以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会喜欢自己,哪怕只有一丢丢的喜欢就可以,现在看来,全是他的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