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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爱恨贪噌痴 吉盛伟邦b 6510 2024-07-07 09:07

  人居浮世,身心皆苦,冷暖唯自知。

  风摇满袖,历身不稳,回顾更何堪?

  患生多欲,料心难测。仍需天意成全。

  几多人事,化归尘土,不过一场修行。

  ——《非昨》

  “老生不才,自问没有这个学识,来教导周家大小姐,就此告辞!”

  周三槐在身后一个劲的道歉挽留,仍然留不住吴先生果决的步伐。待到吴先生走至周家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回身,高声喊到:“老生在此真心盼望,周家大小姐能早日寻得良师,来日好光宗耀祖!”语毕,甩门而去。

  街市寂静,可家家户户里都是暗藏不住的嘲笑声。

  这么多年了,进出周家大院的教书先生变了几十张的面孔,不变的是长则数月,短则数日,教书先生都会如今日这般,气冲冲的府里冲出来,一去不回头。

  今日这位更是离谱,进府里还没坐够一个时辰的上座,就被气的主动请辞了。请辞不说,还在人府邸大门嚷嚷,恨不得让全镇子的人,都听到他老吴先生的委屈,和周家大小姐“欺师灭祖”的德行。

  老吴先生一路走到驿站,二话不说请个车夫,就往镇外驶去了。沿途之处,集市上吃着喝粥吃茶的闲人们,看着老吴先生离开的狼狈身影,掩嘴偷笑着互相议论。

  “这会我可算准了没错吧,我就说这姓吴的待不了一天,就得拍桌子滚蛋。”

  “这姓吴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多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上人了,刚来咱们镇子的时候,走在路上都拿鼻孔看人,如今被周家那位小祖宗教训一顿,也是活该。”

  “你们听说了么,这姓吴的老东西,是前年来周家教学的那个张先生的师傅。”

  “原来是打跑了小的,又来了个老的……哈哈!”

  “老的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气出来了?要我说,他还不如他那徒弟,人家好歹在周家,还拿了小半个月的教书钱呢!”

  “你以为周家的教书钱是好拿的呀,馋了你去呀!你不是有个远房亲戚,是在京都教书的么,请他来呀!要是你亲戚能降的了周家这只‘异兽’,我就给你家祖宗烧香磕头,改明儿我就不姓李了,改做你家孙子!”

  “我老孙家不缺你这种孙子,滚一边去——”

  香料铺子里,洪怜敞着店门,门外传来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她轻笑着:“你平常接触她最多了,她当真是人们议论的样子?”

  话音未落,屏风后面陆蜀走出,手里端着沉重的卧炉,侧头想了半天才回道:“她……的确不负‘异兽’之名……”

  洪怜讶异的抬头看了一眼陆蜀,愣了一会笑道:“难得见你这么‘夸赞’一个人。”

  陆蜀疑惑的放下卧炉,心想刚才那句……是夸赞之词么?

  “我越来越期待,和这只小异兽的,初见了……”洪怜轻声呢喃。

  街角传来的调笑声,到底还是传入了周家的府里。周三槐叹了口气,认命的回到屋内,看了一圈,没见着人影,于是往内院走去。

  周家内院里,司淑躺在紫竹椅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难得一见的太阳,手却无误的伸向了桌上摆着的果盘,精准捏起一颗李子,朝着嘴里塞去。

  前头周三槐刚“送”走吴先生,回头就看见自家的姑奶奶,神情自若的吃着果子,脸上毫无悔过之意。听见他来的动静,仍旧坦然自若。周三槐握着拳头,来了个深呼吸,一场脑内的天人骂战结束后,缓缓松开拳头,假咳几声,朝着另一张椅子坐过去。

  “你这次又作什么妖了?”

  周三槐的父母在他们兄妹二人年幼之时,就因故离世,八九岁的年纪在管家扶持下接过家业,这才二十出头就将祖上家业撑持起来,实属难得。正因经商不易,更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家中除了他,就剩下这么个宝贝妹妹相依为命,更是希望小妹饱读诗书,将来能找个门当户对、通情达理的知书人家。

  有这个心思,周三槐早年就请了镇上最好的教书先生,来家中给司淑授课。可惜,这么些年过去了,教书的先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就连千山万里之外的教书先生们,都知道了这镇上周家大小姐的“恶名”。

  原先以为是自家小妹太笨,所以教书先生们才一个个“请辞”而去,到最后他才发现:司淑不笨,反而很是聪明。

  不如说,是太过聪明了些。

  看过的书过目不忘,学过的道理能举一反三,心思复杂,看事情的角度也甚是古怪。课堂上总是插话,追问先生们一些稀奇的问题,先生要是答不上来,便是一顿讥讽,读书人本就心高,哪里能受得了这些气;要是答的她不如意,便是一个心思的辩驳到底,与先生争个高下输赢来才罢手,关键先生们还真辩不过这小妮子。一来二去的,先生们一个个坚持的时间是越来越短,换先生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快。这几年间,街坊邻居的眼瞅着进出周家大门的先生们,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每每茶余饭后,都会论起周家这位名副其实的“撕书”小姐。

  听到大哥发话,司淑挑了挑眉,又从果盘里拿出一枚李子,也不见吃下,只是举着手中的果子对着日光,侃侃而道。

  “我问先生,‘此果视之可得其熟苦熟甜?’,先生见李子色泽青翠,便言道‘李子色青,是为苦,色绛紫,是为酸甜。’”

  听到此处,周三槐微微点头,“先生所言有理。”

  司淑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有个屁的理……”

  司淑将果子塞到嘴里,边嚼边说:“古有公孙先生‘离坚白’之说——视不得其味,而得其所青者,无味也;尝不得其青,而得其所味,得其味也,无色也。得其味,得其青,见于不见离,不见离,一一不相盈,故离。”

  “这……”周三槐听至此处,勃然大怒,“你这不是诡辩么!哪有你这样,先生第一天上门教书,就给人如此难堪的道理!”

  看着周三槐气的猛然站起,司淑不退反进,一把将手中果子拍在桌上,跟着站了起来,仰头看怒气冲冲的看向周三槐,高声喝道:“那便有他为人师长,初次见面,就编排我无父母教养,目无尊长、自鸣得意、倨傲无礼的道理么!”

  周三槐气息一窒,腹中诸多指责言语,尽梗在喉。

  “姓吴的一进门就各种挑刺,说我不敬尊长,分明就是来给他那个,姓张的傻徒弟报仇来的!”

  他实在没有想到,老先生看似饱读诗书,居然会……

  罢了……这样的教书先生……走便走了罢……

  周三槐思及此处,转念想:就这么老是换人教导实属下策,小妹不服人管教,自视甚高,也是不得他人尊重的原因之一。想要改善这个情况,唯有找一个学识渊博,能悉心教导,又可降伏得了这只泼猴的人才行。

  司淑瞥了一眼不语的大哥,撇了撇嘴,重新拿起一枚李子,往天上轻轻一抛,精准的扔入嘴里。没剥皮的李子酸的倒牙,司淑酸的嘴眼都皱到了一起,心里却想着:再酸,也酸不过人心。

  随后泄愤似的吐出果核来,果核落在地上又打了几个滚,被一只苍老的手捡起来。

  司淑挑眉往过去,看清来人后,一改脸上的不悦,从椅子上弹起,喊着:“王叔——”,便飞奔到来人身侧,兴高采烈的说着自己方才的“英勇事迹”。

  王叔是周家的老管家了,周三槐的父母离世之后,兄妹二人便是由王叔一手扶养长大,虽是管家,尤胜父母,可以说是府里唯一能降住司淑的人了。

  周三槐思索之际,看到王叔前来,看着司淑换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哭笑不得。

  王叔拍拍司淑的小脑袋,让司淑去书房里玩会儿,司淑见到王叔和大哥有正事要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书房回避。

  “王叔……”周三槐看着司淑一蹦一跳的离开身影,一脸的无奈,于是将方才心中所想之事,说与王叔。

  王叔感慨的颌首:“大小姐的性子的确要改一改了,莫说前程,就连为人处世都是一大难题啊,将来如何立足于世呢……”

  周三槐看着同样陷入沉思的王叔,转念道:“此时暂且按下吧,往后劳烦王叔留意合适的人选就好。王叔此来何时?”

  王叔眨眨眼,回想一下低声道:“府里专门给大小姐用的香料快用完了,我正巧前几天偶遇故人,待会儿要出门处理一下私事,大约过几天就会回来。给大小姐买香料的事,恐怕要劳烦少爷亲自去一趟了。”

  “香料……”周三槐沉吟片刻,颌首明了:“还是去街尽头的那家‘造化如烟’么?”

  王叔慎重的点点头,刚想开口叮嘱些什么,突然止住,思索了会,严肃的说:“少爷不是想给大小姐,重新找位教导先生么……”

  “怎么,王叔心下已有合适的人选了?”周三槐讶异。

  “这……”王叔心绪流转,“香料店的主人是位奇女子,当初对老爷和夫人也是有大恩情的,店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不凡之客。我当初在老爷身边办事的时候,曾有幸见过她的手腕,如果她愿意留下大小姐在身侧,教导一二……”

  王叔话锋一转:“况且两位都是女子,交流起来也方便……只是怕大小姐太过娇纵,惹对方不快……”

  周三槐听到此处,仍有些顾虑:“虽说我是商人,本不应该如此揣测,但‘造化如烟’毕竟是家店铺,让店主人教导小妹……”

  “少爷——”王叔立马打断到:“人家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生意人,少爷可不要当着他人面如此说……”

  “这是自然,只是……”

  “少爷不妨借着买香料的机会,带着大小姐去一观便知”,王叔看着已经年少有成的周三槐,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些事情,旁人说再多,都是无用的,总是要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感,才能知道对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王叔所言,我晓得了,待我准备好东西,明日一早,便带司淑前去造访。”

  两人在院中小声商议着,殊不知早已被去书房“回避”的司淑,听的一清二楚了。

  ——造化如烟?区区一个做香料生意的,也敢来管我!

  ——哼,待会让姑奶奶我,好好会会你!

  日近西山,王叔一人收拾好行囊,脚步轻缓的离开周府,一路疾行,渐渐远离人烟之地。

  身后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紧随其后。

  王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的回头一看,环视一圈,突然一只凤头鹦鹉飞过,发出扑腾声响,他谨慎的扫视片刻,发现再无动静后,脚步越发急促的离开了。

  王叔离开后,那只在不远树梢上停留的凤头鹦鹉,歪着脑袋,眼珠里倒映着王叔的背影,拍着翅膀,飞向天际。

  约莫又攀爬了几个时辰,天色将晚,王叔拿出背包里的干粮,倚着身旁的枯树,坐下休息片刻。

  就在他从包里拿出水壶之时,一根竹箭从密林中急射而来。

  王叔眉头一凛,扔出手中水壶,侧身打了个滚,竹箭穿过壶身,插入树干之上,发出“哆”的一声,水壶中的水,从箭孔处滴落,发出诡异的“滴答”声。

  王叔缓缓站起身,环伺四周,天色已晚,密林之中,敌暗我明,很是不利。

  “前些天镇子上来了些生人,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杜水盈,跟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跟我叙旧么,为何不现身一见呢……”王叔有恃无恐的样子,对着密林高声喝道。

  话音未落,听到几双脚步声,王叔循声望去,几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从四面聚集而来。王叔双眼闪过一丝恨意,手中紧握藏起的匕首,蓄势待发。

  阴影中的数道身影越发清晰了,惨白的月光照耀之下,王叔赫然发现,几人的颈脖处,都长着巨大的赘瘤,有些的瘤子甚至大过肩宽,挤的人脸面目可憎。

  王叔瞪着双眼,看的分明,扫过几人的脖颈,各个如此,他大声狂笑,笑声中尽是凄凉:“真是报应!不旺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看到这一幕了!”

  “可惜,王付和周思思这对贱人,是看不到这一幕了——”人群中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发出喑哑刺耳的声音,向王叔走去。

  “果然是你——”王叔紧盯来人,咬牙切齿道:“杜水盈你这个毒妇——”

  “我是毒妇?!笑话——”杜水盈尖叫着打断王叔,声音极其刺耳:“明明是他王付背信弃义在前,害死我丈夫和那么多的弟兄,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是毒妇!”

  “明明我们约好的……猎售皋涂鸟,大家一起发大财……但是他王付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害我丈夫发羊角风,浑身抽搐不止,最后咬舌自尽而亡。”

  “那些事情又与我家夫人何干!”王叔背身紧握匕首的手,颤抖起来,他高声反驳道。

  杜水盈激动不已,颈脖处瘤子大到阻碍了她的呼吸,窒息的感觉,使她迫不得已的平静下来,喘吁了几口气后,脸上的愤怒转变成阴狠:“我丈夫死了,你家夫人也别想独活。”

  “我丈夫身亡之后,周围的兄弟们都开始染上稀奇古怪的症状……我偶然间得知,皋涂鸟的血肉能卖那么高的价钱,是因为这东西可以医死人,肉白骨!”说这,她脸上散发着诡异的兴奋,手不由自主的摸着脖上狰狞的赘瘤。

  “只要有周思思在手,我就不愁救不活我的丈夫,甚至还可以长生不死,百病无忧。”

  “哼——”王叔听着杜水盈的疯言疯语,出言嘲讽到,“老爷死了这么多年,你们也猎了不少吧,怎么没见你们长生不老,羽化登仙呢。”

  杜水盈的美梦被王叔一语惊破,她那沟壑难平的面容上,一双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向王叔,“因为王付,他带走了那个孩子。”

  王叔听到这里,脸上的嘲讽尽数褪去,他立马开口否认:“那是我家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王家的血脉,带走又如何!”

  “哈哈……”杜水盈沙哑的笑声,似尖刀划破寂静的黑夜,“我说的是另一个,那个女孩!你们周家赫赫有名的大小姐——周司淑!”

  “胡说八道!”王叔极力否认,杜水盈却不紧不慢的打断到:“周思思查出有孕之后,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她肚里怀着几个种,我能不知道?”

  王叔立马开口否认:“这不可能,老爷临终时交代……”

  “也是,你一个下人,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秘密……”杜水盈缓缓靠近王叔,喑哑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吟。

  “他王付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我不同,我是个仁慈的人,我以他妻儿的性命威胁,也只不过是让他替我们猎皋涂鸟而已……”

  “可惜,王付最后还是逃离了我的掌控,带着你们这群走狗来救人。他当时救人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婴儿的双脚露在襁褓之外,我看的十分清楚,那分明就是双鸟爪,那东西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婴儿,分明就是修成人形的皋涂鸟!”

  “别说什么百年千年了,万年难得一遇的极品……”

  “我就说,当初逼迫王付,去猎杀那么多的皋涂鸟,为何吃了总不见病情好转。原来那些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所以不论吃多少,都治不好我脖子上的赘瘤!”

  “王付说自己光明磊落,为人正派,那为什么要留着这么一只东西,还处心积虑的托你,将它抚养长大?”

  “当然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修成人的皋涂鸟……啧啧……”

  王叔似乎整个人,还没有从这爆炸性的消息里缓过神来,言至此时,杜水盈已经走到王叔身前,她身子前倾,凑向王叔耳旁,微微开口,轻声说道:“所以,只要我抓住了她……”

  王叔紧绷着身躯,一动不动的等待着杜水盈的靠近,就在杜水盈靠过来的一瞬间,王叔眼中精光大作,手中匕首乍现,一刀刺向杜水盈。

  杜水盈也不简单,察觉到杀意的瞬间,避开周身要害,可惜匕首仍然刺中了她的身体,还是她最厌恶之处——她颈脖上的赘瘤。

  王叔嘴角泛起挑衅的微笑:“可惜,你们是没有那个福气,见大小姐了……”

  “今夜,你们就,都留在山上吧……”

  杜水盈抹了抹瘤子上渗出的黑血,呸了一声:“做梦——”

  语罢,数道人影,从四周,携利刃袭来。暗夜之下,刀光剑影,映射着血色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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