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乃王母嫡系,历来地位最高,根基牢固,高宁看着自己的妹妹,只觉得她说这话是不是失心疯,还是被什么人蛊惑,犯傻了?他也不是吃干饭的,由不得她们在渠氏胡闹,还有那青衫女子,方才还觉得她天真单纯,想给她点特殊对待来着,但在他渠氏大殿之上打翻渠氏的盘子,未免太嚣张了,他来了气:“来人,将这青衫女也捉进牢里,”又忍不住加了句,“多来几个人,”看着地上被打翻在地的守卫,又忍不住道,“真是让你们太平了太久了,一个女子都奈何不了了,赶紧给我滚!”
地上的守卫又连忙叮铃咣啷爬起来,赶忙奔出殿外。
与此同时,进殿的守卫又有二十数之多,皆亮着明晃晃的刀,只待瞬息之间开战,将那女子拿入大牢,替方才的兄弟们出口恶气。
一瞬间殿上剑拔弩张,气氛很是紧张,那女子的长鞭也如毒蛇一般闪着幽青的光,高阳见势不妙,连忙拦在中间,趁众人不备,拉起句芒便跑,一面跑一面喊道:“哥哥,今日之刑罚先欠下,来日事了,高阳必负荆请罪!”
渠氏的大殿当初为恢弘雄伟,遗世独立,特建在一处风景壮丽的山崖之上,高阳只顾着跑,却忘了自己的飞行之术本就不高超,如今带着略懂一点法术全凭天赋干硬仗的句芒,如何比得过那些日日操场练功的壮汉,刚飞出悬崖不出半里,那些守卫便已追在她身后,守卫们素习阵法,此时早已排开阵列,有人上前,有人守后,将高阳二人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上空忽传来一声鸟鸣,毕方鸟巨大的翅膀扇动着落下来,堪堪停在这一群人的中间,火红的毕方鸟上坐着一个人,他着一身深蓝长袍,上有复杂的金线刺绣,刺绣上还画龙点睛,点缀了许多宝石,衬着毕方鸟遍身红光,乍一看,真有些晃眼睛,但他面貌英俊贵气,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剑眉入鬓,笔挺的鼻梁,略有些薄的嘴唇,与这一身衣服配起来,倒不显得突兀了,反倒是天生一个富贵少年,锦衣华服,衬得整个人天真烂漫。
不过他的神情此刻却并不烂漫,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朝高阳伸出手来。
高阳拉着句芒一跃而起,顺利跳到毕方鸟的背上,毕方鸟羽翼舒展,长鸣一声飞进云海,不过一瞬功夫,便将追兵远远甩掉。
等到追兵彻底追不上了,高阳探出头去看了看下方,道:“就在这把我们放下吧。”
前面那人没说话,高阳又说了一遍,那人半晌开口:“高阳,你收手吧。”
这句话落在句芒耳里何其熟悉,她这才想起,那日在浮戏岛上她去找高阳观婆摩会,高阳的小门里站着一个男子,那男子仿佛十分痛心般对高阳说过这句话,但那时句芒一心想着婆摩会,今日又一心想着追兵,竟没认出来。
不知他与高阳之间,到底有何纠葛。
只听得高阳道:“我已将和离书送到你府上,我要做什么实在不用你管。”
那男子道:“若要我看着你犯傻,看着你一步步踏进旋涡,我做不到,更何况,那和离书我没有签字,你仍是我崇绬的结发妻子,我得对你负责。”
句芒觉得高阳听见这话好像顿了一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道:“我无须你关心,亦无需你负责,你唯一能为我做的就是签了和离书。”
那自称崇绬的男子没有说话,手拍了拍毕方,毕方领会主人意思,加快速度往聚窟洲飞去。
高阳忽一下站起身来:“崇绬你什么意思!还想强逼我吗!”
崇绬也火了,道:“高阳你够了,你这一番折腾,考虑过别人吗!”又委顿下来,声音低下来,“你心里还有咱们的感情吗?”
闹脾气的情侣吵架的时候,最尴尬的往往不是吵架的两方,而是不幸见证了这个场面的第三方,比如句芒。
她坐在毕方鸟鸟背的最后面,并且在他们发功的时候不自觉的一点一点往后挪,她从出生起就没几个朋友,而且寥寥数友都是单身狗,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种场面,更不知此时此刻,她该如何自处。毕方鸟听见吵架声扭过头来,恰好与坐在最末的句芒对视了一眼,它尴尬的停了一瞬,而后默默的转过头去。
不知他们又说了什么,高阳忽然急了:“崇绬你今天要是耽误了我的事,我跟你没完!”
眼看着就要到聚窟洲的地界,高阳咬了咬牙,拽住句芒往下一跃,就是这瞬息之间,句芒清楚地感觉到呼呼的风刮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高阳正拉着她飞行,毕方鸟见人从自己背上飞走,便追过来,崇绬道:“高阳你再不跟我回去,休怪我不客气!”
高阳冷哼一声,并不在意,她不信这狐狸有这胆,自顾自往目的地方向飞。
忽然眼前一黑,周围陡然降下黑幕,如一张巨大的漆黑布子兜头罩下,高阳骂了一句娘,“尼玛的臭狐狸,竟然对老子用乾坤袋,艹!”
乾坤袋一般是神仙们出远门时拿来装东西的,平日里用的东西无论大小轻重,放到乾坤袋里都能瞬间变得空气般轻薄,是一件居家旅行必备良品,以前她和崇绬出去玩的时候锅碗瓢盆期盼棋盘脚凳,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往里面放过。
这崇绬也是疯了。
黑暗里,高阳心里闪过从前的画面,嘴角却不自觉翘起,而后又陷入无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