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呆呆的看着画面中的人渐渐淡去,不知道这些和她如今的处境到底有什么关系,高阳显然预料到这一点,她转过身,看着茫茫的天空,道:“句芒,你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魔族、妖界甚至神界,还有桃止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但他们原本并不该知道你的消息,帝休神女当年殒命,神族也是办了丧礼的,为何数年功夫,帝休神女尚在人世的消息突然不胫而走,他们轻轻松松就锁定了你这里,坚定的认为你就是当年慨然赴死的帝休,但事实上,你我都清楚,你不是帝休,也不可能是帝休。”她回身,看着句芒。
句芒愣了半晌,点点头。“我怎可能是神女帝休,我不过是一棵树。”
高阳却道:“但你不是一棵普通的树,句芒,或许你还没想明白,当年的你,与当年的帝休本是一体,只因布星之术的影响使你剥离体外流落凡间,但你的气泽法力却与当年的帝休同处一脉。”
她伸手去拨弄观星台,星辰再一次开始轮转,画面渐渐显现出来,句芒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生得很美,前时她一身战甲的时候,不事装扮,如今恢复女装,一身浅蓝纱衣衬得她肤色如婴儿般幼嫩,眉眼如画,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温柔柔的,与那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画面中,那女子正侍弄着一盆蝴蝶兰,淡紫蝴蝶兰的花瓣随微风轻轻摇动,宛如一只只鲜活的蝴蝶,旁边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与她说着话,那男子声音很轻,句芒立着耳朵听:
“仙君今日倒是好兴致。”那人步入正题,“前时值日星君来报,言是在凡世巡逻时发现一仙泽磅礴之灵物,与仙君像是很有些渊源的样子,他们不敢造次,便来回报于我,我下界查探之后,发现那灵物果然……不知仙君是否要下界看看?”
那女子拨弄蝴蝶兰的手停了,半晌道:“无甚好看,与我同或不同,无甚大碍。”
那男子道:“仙君豁达,但属下觉得还是应该看看,善加引导,避免这灵物将来走上歧路,徒生枝节。”
那女子道:“云茂,此事放着,你就当不知道。”
那叫云茂的男子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
句芒看着那男子的脸,忽然道:“原来是他,我好像……见过这个人。”她脑中有迷蒙幻影,却想不出在哪里与这男子会过面。
她仔细想,只脑中记忆错乱,迷蒙一片。
高阳望着她,道:“他是帝休仙君身边得力的仙官,我想,他在听到帝休如此说后,并不放心,必然暗中下凡见过你,或许还对你做过什么,但为使你忘记这些,他对你施了法术。”
高阳接着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将这些消息串联起来。”
句芒点头。
“帝休仙君现在的确尚在世间,而且确在凡世。”
句芒睁大眼睛,高阳在观星台找了个座坐下,她将结界打开一点,此刻,从观星台上,可以毫无障碍的看到外面虎视眈眈的群英,还是各族扎的各式各样的帐篷,帐篷里面灯火点点,道:“山河郡已撑不下去了,看他们这阵仗,想来这些话,我今日若不与你说明白,怕我们俩明天就要做糊涂鬼了。”
长夜漫漫,外面狂风在林中呼啸,如鬼泣般的声音传进观星台,高阳借着这个机会,细细对句芒道明她的设想,但这些设想,因有种种佐证而变得格外真实,仿佛就发生在句芒眼前一般。
“帝休上次大战青龙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悄然遁世,在凡世活的好好的,但苍华神族损失殆尽,愈显得她仙泽独特,极易辨认,因此她放出消息,说帝休仍在世间,并传出神树之心的种种作用,这些作用在传言中被放大,引得各族争相出来寻找,但此时,她藏在暗处,你、还有各族,都在明处,她看着你们行动,偶尔出手拨弄一两下,只要你还在这凡世乱晃,各族便是她笼子里的蛐蛐,我想,其实她早就知道你在凡世的事,却将此事按下不发,想来她伏线千里,必定有所谋划,数日之内,神界必有大事发生。”
“但她无疑是将你当作了一个靶子,但这种极有手段的人,自己的死都利用上了,还有什么不能利用?说不得为恢复神力,将来将你吸收入体也未可知。”
看句芒神情渐渐沉重,高阳加上最后一个筹码:“你有一段时间一直跟神界尨丹走的很近,但有一件事我想你不一定知道。”
句芒果然茫然:“他……甚少和我说自己的事。”
“帝休与尨丹当年在苍华与桃止一战前有所争执,尨丹一念之差,使得苍华覆灭,帝休几乎丧命,多年来,尨丹一直心中愧疚,悔恨不已,你可知道,他找到你,是因为你与帝休气泽很像,救下你也是因为你与帝休很像,但他知道你并非帝休,因此几乎很少出现在合蒙山上。”
“帝休若有一日现身,你想尨丹会怎么做,而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高阳的话如重若千钧,一句一句压在句芒身上。
她从前只觉得自己安安稳稳过着小日子挺好的,但听高阳如此说后,她才恍然觉得,原来自己从前是这样的没有章法,活过的每一日都是浑浑噩噩,她的生活里全无心机计划,从来都是率性而为,即使是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人追杀自己,她也不过是躲躲藏藏罢了,并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高阳点明,才恍然觉得自己不能在浑浑噩噩的走一步看一步,若她不能有自己的计划,那便只能像别人案板上的肉,任由别人剁圆剁扁。
帝休是苍华神女,高阳是渠氏宠儿,尚且如此图谋筹划,自己站在这矛盾的中心地带,有什么理由不去筹划?
高阳见她皱眉思索,道:“你毕竟涉世未深,许多事情想不到也是自然的,无需太过自责,你我一见如故,今后的事,我必会事无巨细的教你、帮你,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