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过了年天气依然寒冷,连着下了十几天的大雪,京城周边不少贫民百姓家里都遭了灾,墙倒屋塌还是小事,饥寒交迫冻饿而死的人不在少数。
尽管有不少积善之家自发的献出自家存粮,在城外搭粥棚熬了粥给那些个穷苦百姓充饥,然而还是远远不能够庇佑众多受雪灾之困的百姓。
丞相大人多次上书,请皇帝下令户部拨下赈灾钱粮,所有奏本都有去无回,半点回音也没有传出来。
皇帝已经不上朝大半个月了,满朝文武大臣谁也见不着他的面,就连权倾朝野一向深受皇帝信重的丞相大人也被拒之门外。
眼看着城外聚集的无家可归的灾民越来越多,皇帝始终不曾出面解决问题,丞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天是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不若我进宫一趟,看看皇帝哥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是被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迷了心,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我得去骂他一顿,让他醒悟过来。”
长公主不忍心看自家夫君愁眉不展,每日忧虑国家大事辗转反侧,也着实担心她的皇兄一直不上朝不见人是遇上了什么大麻烦。
“也好,你去看看皇上,只须把我的奏本递上去就行,其他的还需谨守本分,莫要逾距...毕竟他是君王。”
丞相大人揉了揉发疼的脑壳,有些不放心的叮嘱自家夫人。
“就你多心,他还是我嫡亲的哥哥呢,你呀就放心吧,我自己也会当心的。”他家夫人嘴上应是,显然没放在心里,她就是这样豪爽不拘小节的性子,被娇宠惯了的人,半辈子过来也没个变化。
最近的局势并不明朗,她又...怎么能不让他忧心忡忡。
树欲静而风不止,风满楼山雨欲来。
丞相大人推开窗子,听到落雪压断了枯枝,砰的一声巨响震的他心都跟着快速跳动了几下,他捂住有些发疼的心口,不禁度步而出。
却见那姓石的书生吃力的抱着一个大包裹正向着这边走来。
“你来此作甚,岂不知这丞相府的内书房不是外人能擅入的地方。”
丞相大人心情不好,说话就更是加了几分严肃和不近人情。
石书生离着丞相不远处才停下脚步,艰难的卸下怀里大大的包裹放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道:“呼...大人,这是晚生和小妹的一点心意,如今我们吃住都在府里,眼看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就想着捐了出去,也多少让城外那些灾民能好过一些...东西虽不多也算尽了一份心,如果能因此而少死一个人可算是功德一件。”
“你有心了。”丞相大人看着眼前累的满头大汗呼呼喘气的书生,难得的顺眼了一回,想那满朝文武大臣竟是不如一个布衣书生心系百姓。
果然还是老了吧,此前眼花看人都不清了,这个少年其实很好。
“你很好,东西可以留下,你且先回去,等我处理完了事情再和你好好聊一聊。”
见书生慷慨解囊,丞相大人忽然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也许他可以号召满朝文武百官以身作则,捐出部分家私,共同救助灾民脱离困境,早日重建家园。
丞相大人是个实干派说干就干,此前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随着想到了救灾的办法一扫而空。
皇宫里,玉清殿前长公主如之前许多人一般被拦了下来,这让信心满满的她备受打击,仗着身份向来长驱直入的皇宫内院,如今竟然有人拦住她。
实在是让她有些恍惚,有多长时间没有遇上这样的事情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他们怎么敢拦她长公主的路,岂有此理。
没受过委屈的人,怎么能甘心被一群侍卫扈从折辱,真以为她好脾气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猝不及防,气急的长公主从一旁抽出来一把剑,剑锋所指寒气逼人,即使如此侍卫们依旧不为所动。
“你...你们...真是气死人了...”,真要提剑杀人,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别看她平日里打嘴炮让她皇帝哥哥怎样怎样给她出气,也只是过过嘴瘾吓唬吓唬人罢了。
就在她委屈郁闷的快要哭出来了的时候,紧闭的殿门终于打开了。
“哎呦,这怎么还掉金豆豆了,我可怜的小公主,谁敢欺负你看我不拔了他一层皮。”
一个白胖胖慈眉善目的内监从里边走出来,心疼的搂住长公主,用他那尖细的嗓音柔声安抚着正伤心难过的小公主。
“没别人,就是皇帝哥哥欺负我了,阿翁你去替我出口气。”长公主扬起高贵的头颅,娇嗔着笑了起来。
白胖胖的内监扬起拂尘,严肃的看着娇笑的小公主,“回去吧,皇帝他不见你,别再来了,回去安安生生过日子。”
“怎么可能。”长公主摇摇头,一点也不信她的皇兄连她也不见,趁着内监走神,她弯下腰疾步就闯了进去,任由白胖内监在身后急得跺脚。
玉清殿里,皇帝披头散发眼睛直愣愣的正盯着一幅画看,也不知他保持这样的姿势有多久了。
长公主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宠她爱她的皇兄一副走火入魔的痴狂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皇兄,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外边下大雪,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没吃没喝冻饿而死,你整天盯着一幅画看,你的天下还要不要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子民还眼巴巴等着你呢,你知不知道我相公为了那些灾民头发都愁白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长公主连着说了一大串的话,口干舌燥也没能唤回她的皇帝哥哥走丢的魂魄。
她不知道一幅画到底拥有什么魔力,让他魂不附体。
妹妹可以不理,百姓可以不管,连天下也不在乎了。
“不就是一副来历不明的画,看我毁了她,让你清醒清醒...”
长公主提起之前在门外抽出的长剑,近前一剑刺了过去。
“撕”的一声响,然后大殿里传出了另一个人暴怒的声音。
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吼声,花瓶落在地上的声音,这一天玉清殿里闹了个翻天覆地。
男人说,“你再不是我的妹妹了。”
女人说,“我也再不认你这个哥哥。”
听着里头噼里啪啦响惊天动地,白胖胖的内监欲哭无泪,只急得原地转圈圈,眼看着小公主伤心欲绝,散着发,疯了一样哭着跑出去,皇帝又下旨要废了公主。
“这叫什么事。
天杀的狗东西,献的什么破画,施了妖法不成,下次叫我遇见,看我不降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