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该来的总会来。
而这一天的到来,有多少人耐心的等待,有多少人狂热的期待,又会有多少人被命运驱赶着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这一天终于到来。
这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天,为什么用不同寻常来形容呢?
这一天,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月亮也还没有落下。
长安城的百姓们,同一时间被一种奇怪的声音从睡梦中唤醒,那声音好像是一曲来自遥远天际的神秘的乐歌,悠悠然欢快又美丽动听,似乎还夹带着一种圣洁又慈祥的佛音,将沉睡的众生唤醒。
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人们,如同受到了天神的召唤,他们接二连三走出家门,站在大街上,有志一同朝着东方俯下身子虔诚的跪拜。
日出东方,皓月当空,不知何时天空中竟是日月齐辉,日月光辉齐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大地。
东方破晓,红墙绿瓦深深宫苑里,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接天而起,无数的白色流光争先恐后奔着那一轮红日去了。
西方残月,青山绿水巍峨高山上,一片朦胧血雾冲天,染的清冷月光如火如荼。
一道身影,两道身影,三道身影,四道身影,五道身影...
无数道黑色影子,从不同方向齐齐掠过天空,直奔那日月交汇处。
日月凌空,在那白光红影慢慢的试探着靠近彼此,终于完成汇聚时,奇妙的成就了一种璀璨夺目的金色华彩,美丽的让人失魂落魄,忘记了世间所有的忧思愁苦。
那些掠向天空的黑影,还没有接近白光红影汇聚而成的金色光幕时候,已然被烈焰灼烧化作青烟袅袅随风远去。
一时之间,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所有尚且清醒的人们。
他们等待这一天,实在是已经很久很久,可是无数个日夜都等过去,其实也不在乎多等一时半刻。
“爱妃,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看看朕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朕怎么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十岁...”
衣衫褴褛的帝王,一头白发形容枯槁,看着似乎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一下子就变得老态龙钟,马上要老死了一般。
他一路从宫门口跌跌撞撞跑出来,只一个劲不停喊着他的爱妃,他好像完全看不到天地的异样,也看不到匍匐在地虔诚叩拜的他的百姓。
他的身体周围不断向外溢出白色流光,每走一步白色流光就更快的消散在天地间。
等到他接近日月交汇处那一线,金色光点欢快的跳动,与他身上外泄的白光亲密融合。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响动过后,那位曾经权倾天下,主宰万民死生的伟大帝王。
他的身体渐渐的渐渐的变得透明,然后开裂,不一会儿竟是四分五裂成了无数片碎片,飞向四面八方。
此时此刻天空中慢慢升起一颗无比高大的巨树投影,一位缁衣袈裟的温柔美丽姑娘缓缓的走了过来,她不停的念着一段梵语心经,一步一生莲,袅袅婷婷向着那颗巨树而去。
她伸出手来,巨树的枝丫轻轻的摆动着似摇了摇头,她也跟着摇头。
“如果这就是我们周家人逃不开的宿命,那就让我与你一起为这世间留一颗火种吧。”
她抬起一只手附上胸膛,一柄尖锐的匕首刺破了胸腔,鲜红的血液缓缓滴落,红的是血,黑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
种子一脱开束缚,便迫不及待的飞向了空中那颗无比高大的巨树。
女子的血液落下,巨树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冷漠的注视着倒在地上的女人,过了许久他空洞无物的眼睛里才映出了一点模糊的影像。
他弯腰抱起女子,两个人一起向着巨树里走去,直到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探查不到神树的影子,你们竟然以血肉之躯做了她的宿主,将她禁锢在一副凡人躯壳里,真是好算计,也真是好狠的心肠...不过可惜,她终究还是属于我!”
“哈哈哈哈哈”书生狂笑一声从一旁黑暗的角落里窜了出来,“任凭你百般算计,她终究是我的,谁也不能阻挡。”
随着书生的出现,周围不停的有人窜出来,场面一度混乱。
凡人之间从来都不缺少争斗,这些自以为脱离凡尘的修士一旦争斗起来,就更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谁也不肯将机遇拱手让给旁人,那就争那就斗。
仙人打架,凡人遭殃,他们可不会顾忌蝼蚁的死生,街面上的凡人一时间血流成河,无声无息就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阿兄,我来助你。”
一身红衣的阿弗姑娘,凌空而来,她抱着一把玉石琵琶,纤指拨弦,过处周围的人皆有一阵眩晕,只这一瞬不知不觉就做了刀下鬼。
“阿兄,你先去,这里阿弗帮你挡着,只要有我在,谁也不敢阻你。”
阿弗姑娘身姿矫健,一手玉石琵琶更是魔音贯耳,书生得她示意,点了点头,转身拍飞了周围碍手碍脚的家伙,便向着空中那颗无比高大的巨树飞去。
巨树已经发了芽,还长出了两片翠绿的叶子,那颗黑色的种子就安居在一片叶子上,不停的吐出金色的光点。
她是那么美丽,让他深深地着迷,让他情不自禁弯下腰想去亲吻她美丽的容颜。
“呜呜呜,你放开我,我爹...你快放开我,你个臭老头...”
小公子周行云一直被老头子拽着躲在角落里,没人看见的地方。
他看到了他爹爹,可是老头子不放开他,他看到了阿弗姑娘,他看到了石大哥,老头子依然紧紧的抱着他,还捂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哎呦真要命,你去吧,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
直到书生向着那颗巨树飞去的时候,老头子才放开他,还顺道送了他一程,一浮尘就将他甩飞出去。
连个招呼都没打,他一路斜飞着降落,撞上石书生又被甩出去跌倒在树干上,头晕眼花脑袋嗡嗡叫。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阿弗怎么会把你放进来。”
石书生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杀气腾腾,想着要不要直接解决了他。
“你的声音好耳熟,我现在看不见你,你是石大哥吗?”
周行云从树干上坐起来翻了个身,抬手揉着疼痛的脑袋,他的眼前是黑乎乎一片,看什么都是星星。
“你为什么要骗我。”
石书生见这孩子依然是如此天真可爱,他不禁有些想笑,他怎么也想不到周先生那样一个聪明人,到底是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儿子。
如果周先生还在,他的魂魄还有意识,他想他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他一番的,实在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