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灯看见柏简过来,自是拉着说了好些话。族里长老知道柏简来了也纷纷来到伶灯家里。大家都有些拘谨,还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像以前那样把她当成巫真程沁的妹妹,还是当做魁王,亦或是当初大家心照不宣的巫姑。
还是柏简先开口,“各位长老不必担心,前日魁王殿发出的金光确实是哥哥散发出来的,他已重新入了轮回,现已经平安降世,我把他送到漆吴山修炼了。”
“巫真以前修法,现在是修道么?”一位长老问着。
“是的,重黎亲口所说天界会迎来一位神君,地君也证实那人就是哥哥,因为阴阳簿上哥哥的是空白页。”柏简安慰性的解释着。
“既然是重黎神君和地君所说,必不会错。”长老捋着胡须说着。
“长老,哥哥应该不会回来无量山了,他在漆吴山修炼,今世便可飞升,族里,巫真也该重新任选了。”柏简小心的建议着。
长老们都哀叹一声,“吾等自当有所决定。”说完柏简和伶灯便送长老们出去了。
“你觉得族里现在谁最合适做巫真?”柏简问着伶灯。
“我,我觉得,棠牧挺好的。”伶灯有些脸红,柏简有所触动,笑笑不说话。
柏简去了以前她住了十年的小竹屋,院子的雪人已经化了,梅花也枯了,花簇离开后,那面花坛也凋败了。这间屋子饱含了她十年的快乐回忆,如今也显得有些苍老,竹子都有斑驳了。
柏简里外打扫了一番,打扫到窗台的时候,发现一枚绿叶,便拿在手心里,“以前犯错的时候,哥哥总是用你们惩罚我呢。”柏简把绿叶顶在头上,没有重量,她一晃,绿叶飘下来,也没变成清香软糯的青荇饼,她伸手接着飘落的绿叶,不由得一声苦笑,现在已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了,把叶子放在散出苏合香的锦囊里,在窗台站了许久。
柏简还是回到了魁王后殿休息,看着金莲瓮里的金莲还在,不似之前开的好,但还是依然在盛开,并没随着精魄的离开就枯萎。柏简伸手摸了摸金莲瓮那具空躯的脸,“不管多久,简儿都会等下去的。”
柏简刚叠好衣服放在床边,准备睡觉,感觉到有人闯山,她便出去看看情况。
“这种小喽喽可以不用管它。”柏春也在魁王殿里。
“那我当初闯山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个态度?”柏简对柏春轻敌的态度有些不乐意。
“你踏上第一级积怨钉梯的时候,我便知道,新魁王要降世了。”柏春看着殿外,语气平和。
“那你也跟我去看看,不能轻敌啊,我才当上魁王没多久,谨慎点。”柏简走在前面,柏春叹了口气,也跟在她后面。
那人走上第一级积怨钉梯便疼的往后退,可是魁王之路是没有退路的,有股力量推着他上了积怨钉梯,到达山顶的时候,那人直接晕了过去,但是在无形的力量推动下,这人被抛起来,直接抛入流浆瀑,瞬间化为焦尸,后被埋到地底下,成了垫脚尸。
“原来我当初在死海下面看见的尸体是这么来的呀。”柏简若有所悟的说着。
“这条路是死路,没有退路,也没有出路,一旦踏上,便不可回头,若是回头,只会死的更惨。”柏春一问一答的说着。
“确实是死路,我最后不也自杀了么。”柏简说着便看向柏春,“我当初是用利剑穿心而过死的,你呢?”
“服毒。”柏春说完转身走了,似乎很不愿提起前程往事。
柏简看着柏春远走的背影,似乎不像是当初引她上魑魅魍魉域境的那个人,又转过去看了看积怨钉和流浆瀑,也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伶灯便在无量山和魁王殿的结界交汇处等着,柏简出来看见她便过去询问,“出什么事了么?”
“族里打算立棠牧为巫真,相邀你一起参加桑封仪式。”伶灯说着,脸上还带了点娇羞。
“其实我心里最适合的人选也是棠牧哥哥,”说着拉伶灯往族祠走去,确认之后,不久便举行桑封仪式。
桑封当天棠牧一身族服,穿着大红色朴卦,走在人群最前沿,柏简不由得想到两年前的桑封仪式…
当时程沁穿着族服,被大家一路簇拥着,先是游行祭天,其次在族祠前面大摆月形阵,以月亮一月变化为形,摆出三十个月型,程沁在阵形中央打坐,穿着族服的族人围着月阵走禹步,长老面对族祠一叩一拜,嘴里念着咒文,随着月形阵的每一个阵点逐渐燃起光亮,直到最后一个阵点,程沁的族服也发出光亮,耀眼的让柏简挪不开眼。礼仪完成,再也没人叫他小族长,统统改口尊称一声巫真。
随着伶灯的叫喊,柏简渐渐回过神来。
“是想到小族长了么?”伶灯试探性的问着,现在棠牧是巫真,为了区别他们,便唤前巫真程沁为小族长,而之前,大家也是这么叫他的。
“哥哥平时不穿红色,但每次只要他一穿,就觉得这世间最耀眼的颜色,也不过如此。”柏简看着最前面的棠牧,感慨的说着,伶灯识趣的不说话了。
“今天主要是看棠牧哥哥的桑封仪式,不说这些。”柏简脸上又泛起笑容,拉着伶灯往前面挤,碰到花茱了,几人又热闹的打闹了一阵。
桑封仪式结束,伶灯也不知跑哪去了,花茱也回家了,柏简一个人走在路上,看见前面有个孩子也穿着族服拉着他阿爹的手小步的跑跳,想到了以前跟在程沁后面的日子。
记得第一次看见程沁穿红色衣服是柏简六岁的时候,那时正值除夕程沁带着族人在祠堂祭拜,
习惯了一身白色的程沁,突然一身红色,柏简觉得好看极了,眼睛一直盯着程沁从上到下的看。
“有什么问题么?”程沁不解的看着柏简。
柏简围着程沁一圈又一圈的绕,像是打量又像是逗趣。
“没问题,只是突然发现哥哥穿红色也是这般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柏简平时都喜欢拉着程沁的衣角走路,现在程沁穿族服,她便只顾着看了。
“那哥哥也给简儿做套红色的衣服好不好?”程沁迎着柏简旋转的目光。
“不不不,只有哥哥穿红色是最好看的。”柏简摆摆手。
“那简儿喜欢什么颜色?”
“简儿,简儿喜欢哥哥的衣服,哥哥的衣服简儿穿着很舒服。”柏简记得当初她本想说母亲以前常给自己做水青色衣服,可是又不想给程沁添麻烦,便转口。
每次回到无量山,柏简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和程沁的点点滴滴,每次走路总是不自觉的走到家里,今天映着月光,柏简也走起禹步,只是现在只剩她一人了。
“柏简姑娘,”是棠牧唤她。
“棠牧哥哥有什么事么?”柏简看见棠牧小跑着过来,手里拎着几坛酒。
“其实本应邀请柏春使者的,只是他最近一直没露面,烦简儿把这几坛酒带给他,聊表歉意。”棠牧说着把酒递到柏简手里。
“难为棠牧哥哥想着他,这几天我也很少看见他,应该是闭关了,不过我一定交到他手里。”柏简说着闻闻酒香。
“那就劳烦简儿了,这是自家酿的酒,也不知柏春使者看不看的上。”棠牧抓了抓后脑勺。
“放心啦,要是无量山的酒他都看不上,那他就真的不懂欣赏啦。”柏简对着棠牧笑了笑,随后各自回去了。
柏简一回到魁王殿,就大声呼唤,“柏春师傅,柏春先生,柏春大哥…”柏春烦她不过,就出关了。
“又有何事?”柏春脸色不悦,但是语气还真是经年不变的平淡,说话总是细潺如水。
“近日来你闭关,其他人找不到你,这是棠牧哥哥托我给你带的酒,无量山的酒哟。”柏简把酒拎到柏春面前晃晃,仿佛打广告一般。
“为何给我送酒?”柏春接过,闻了一下果然香醇。
“占你地盘了不得给点好处啊。”柏简讨好的笑着
“那你给了么?”柏春看了她一眼,便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斟酒喝。
柏简这才明白,柏春是把这账记在她头上了,赶紧过去颠倒是非,“棠牧哥哥现在可是巫真,是句芒族的领袖,无量山的中流砥柱,他给你的东西,于情于理都不会是小意思的。”
柏春不说话,只是品酒,柏简看着他的样子,好像很好喝一样。
“很好喝么?”柏简蹲在桌子旁边,好奇的看着柏春。
柏春用骨节分明的手倒了杯酒递给柏简,“来一杯?”
柏简赶紧摇头,“哥哥不喝酒,我也不喝酒。”随后回到后殿睡觉。
柏春嘴角闪过一点弧度,但也仅仅只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