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柏简的那句话,銮治也不管什么风俗不风俗,也不管别人指指点点,牵着柏简在大街上走,一路有说有笑。
祁邺老远看见了,过来把他俩隔开,“我说你们啊,好歹注意点嘛,这里民风如此,我也没办法,但你们好歹是我家座上宾,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低调一点,行么?”
就算祁邺插在他俩中间,銮治也没松手,平静的说道,“简儿与我本就不分彼此,为何要在意他人说什么?”
祁邺抓耳挠腮的把俩人拢到一起说道,“我爹是这里的这个,”祁邺说着伸出大拇指,随后指着柏简小声说道,“就好像你在十方世界的位置一样。我爹好面子,重礼节,要是让他知道你们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必定得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我知道你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我爹全个体面,行不?”祁邺拐了一下銮治。
銮治拉着柏简,并不打算松手。柏简看到了周围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虽然她无所谓,但是容不得别人对銮治有任何置喙,便主动松手了。
銮治一皱眉,马上说道,“晚上简儿过来同我一起休息。”
祁邺倒吸一口凉气,这銮治的脾气一上来,还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柏简对着銮治笑笑,“哥哥不用担心简儿,简儿还睡的惯,何况祁芩姐姐对简儿也很照顾,简儿和祁芩姐一起便好,就像祁邺说的入乡随俗嘛,简儿没问题的。”柏简想到祁芩不时的和她提起女孩子的闺阁礼仪,她虽然不用遵守,但也听了一些进去。祁芩也和柏简提过祁父是个很注重礼节的人,柏简作为客人尽量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柏简听了这些,这段时间以来,几乎连銮治的袖子都没怎么拉过了,刚刚銮治主动提出让柏简同他一处休息,她自是高兴的,但是想到祁芩身上还有秘密没解开,便顺着祁邺的话搪塞过去了。
祁邺惊讶于柏简突然懂事了,刚伸手想去摸摸柏简的头,转头看看銮治盯着他,又笑笑把手缩回去,“简儿真是长大了呢。”说着自顾自的鼓鼓掌。
銮治听到柏简提起祁芩,也知道柏简什么意思,便也不说话,以沉默表达默认。
几人进去就碰到祁芩出来,对着他们说道,“刚想去找你们呢,都饭点了还一个都没回来。”柏简看到祁芩就跑过去抱着祁芩的手臂。
祁芩拿出手帕擦擦柏简的脸,“今天又跟着他们一天都在海面上寻看吧。”
柏简呵呵的笑着,祁芩捏捏她的脸,“每天和你说的女孩子闺阁礼仪你都听不进去,净跟着祁邺胡闹。”
祁邺一听不对劲,“姐,我才是亲生的吧。”
祁芩笑笑没理他,拉着柏简进去了,柏简转过来对着祁邺得意的做了个鬼脸。祁邺气的找銮治讨说法,銮治看了他一眼就往里面走去了。
随后回来的南沉和荣桥目睹全过程,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就往里面走去了。祁邺气嘟嘟的一个人往里面走。
看见祁父过来了,柏简便松手,假正经的微笑。
“今天父亲不同我们一起吃饭,我们自己吃便好。”祁芩说着拉柏简进去了。
席间銮治几次欲伸手假装碰到祁芩,都被祁芩错开了,只能总结为装的太生硬了。荣桥突然想到自己取了些海水还没放进池塘里,便出去了。不一会儿,祁芩也察觉到銮治有意和她触碰,便说,“我吃饱了,去外面看看。”
大家各怀心事的吃完饭,各自忙去了。到了晚间的时候,銮治走到池塘旁边,看看池塘里的灵兽情况。荣桥负责每天给池塘换水,这些灵兽本是海底的生灵,换水也必要用海水。銮治善医术,便不时的过来看看。
南沉走到銮治旁边,“你是怀疑甘水令和祁芩有关么?”,今天銮治的行为南沉也看在眼里。
銮治看着池塘里的灵兽说,“不是怀疑,是肯定有关系。”
南沉蹲下去,刚想说话,荣桥过来了。
“你们可曾听说过祁芩有过什么婚约么?”荣桥小声的对着銮治南沉说道。
銮治和南沉一惊,都摇头说不曾。
“今天我提前离席给池塘换水,看见祁芩心不在焉的出来,我以为是出什么事了,便问她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帮忙,不想她被我吓一跳,自己往后退一步结果踩到裙摆差点摔倒,我扶了她一下,她忙说无事便匆匆离开了。”荣桥看来一眼周围,接着说道,“我没猜错的话,祁芩有喜了。”
銮治和南沉一惊,忙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我的医术不及你,但也不至于把这个都认错,更何况这个牵扯甚广,我怎敢胡说。”荣桥笃定的说道。
这若是真的,那就真是祁居的一桩丑闻,一个津海闻所未闻的巨大丑闻。銮治南沉和荣桥都安静了,没有足够证据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祁芩回到房间,看着手臂又长出的鱼鳞,赶紧把手伸到鱼缸里,另一只手摸着肚子。不一会儿听到柏简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的走近,她又把手伸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给柏简开门。
柏简拎着一个小食盒,进来便放在桌子上,转身对着祁芩笑道,“祁芩姐今天吃那么少就走了,简儿想着祁芩姐可能没吃饱,就带了一些回来。”
祁芩走过去拉着柏简坐下,“是怕自己饿到吧。”
柏简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哥哥说食有时,简儿过了吃饭时辰就不吃东西了。”
祁芩打开食盒,里面是滋补的药汤,眉头一皱。柏简把药汤端出来,盛了一碗到祁芩面前,“祁芩姐姐太瘦了,最近气色也不好,本想让哥哥给姐姐把把脉,但是又碍于这里的风俗,所以简儿便去找哥哥要了一个药方,做成药膳给你补补身体。”祁芩能感受的出来銮治的刻意靠近,柏简也感受的出来祁芩的拒绝,既然大家都明白,倒不如换个理由打开天窗说亮话。
祁芩心情复杂的看着柏简,柏简蹲到祁芩身边,伏在她膝盖上,“我是真的很喜欢祁芩姐姐,简儿小时候爹娘就都离开了,哥哥养我长大的,我没有其他长辈,直到遇到祁芩姐姐,祁芩姐姐像阿娘一样哄简儿睡觉,给我讲故事,给我唱歌,教我大道理,简儿都记在心里,简儿也希望祁芩姐姐好好的。”
祁芩伸手摸摸柏简的头,柏简拉着祁芩的手说道,“我虽然不知道祁芩姐姐有什么心事,但是如果祁芩姐姐有什么愿望或者想要的东西,简儿都可以帮姐姐做到。”
祁芩笑了笑,“你自己都还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能帮我做什么?”
柏简拉着祁芩的手,往她身体里灌输灵量,“不要小看我嘛,我会的很多的。”
随着灵量的输入,祁芩感觉身体相比之前舒服了很多,背上腰上若隐若现的鱼鳞全都消下去了,身体里之前蠢蠢欲动的力量也都平息了。祁芩不可思议的看着柏简,“看来简儿也很不简单啊。”
柏简拉着祁芩的手,随着那股力量平息,柏简感应到祁芩的身体里确实还有一个生命在依赖着祁芩而存在,那个生命的力量很复杂,但是很汹涌。柏简面不改色的对着祁芩说,“祁芩姐姐喝点汤吧,这个很补身体的。”
祁芩喝下去之后,自己都感觉不到肚子里还有生命了,她不经意的一摸肚子,还在,她便放下了。柏简也没提其他的,拉着她就过去休息了,之前都是祁芩照顾她,现在换成柏简照顾她了。
入夜后,歌声也没有出现了。睡到半夜,祁芩一下惊醒,柏简急忙拉着她的手,“祁芩姐怎么了?”
祁芩擦擦脸上的汗,叹气道,“简儿会嫌弃姐姐么?”
柏简一听便知道祁芩也想通了,不对她做隐瞒,便轻声说道,“我知道不该去试探姐姐,但简儿真的不放心。既然姐姐那么辛苦想要隐瞒住大家,那我就帮姐姐,我不管什么家教风俗,我只在乎对我好的人,姐姐对我好,我便护姐姐周全。姐姐不想别人知道,我便封住它不让任何人知道就是了。”
祁芩听此便忍不住抱着柏简哭了起来,柏简在房间下了结界,拍着祁芩的后背道,“姐姐有什么委屈尽可以对着简儿说,简儿站在姐姐这边。”
祁芩拉着柏简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用你自己的力量去感应一下,你会明白的。”
祁芩主动让柏简感应,自然少了第一层屏障,柏简好奇的伸手过去,本以为会像之前感应伶灯一样感受到苏晚的存在,但是柏简感受的是一个将死不死的精魄在用力护住另一个状态毫不稳定的生灵。每当那团生灵试图冲破这具身体的时候,那个精魄便会强行镇住它。这个精魄在祁芩的身体和那团还没长成的生灵之间做了隔板,镇住了那个生灵,也保护了祁芩。
柏简一惊,之前銮治告诉她祁芩有喜了,她也没现在这么惊奇,因为这也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有母子同存的时候,力量会加倍呈现,她的探查才会层层受阻。可是当她真正感受到的时候,她才知道,祁芩这具单薄的身体,居然养着一大一小两个东西。
柏简轻声问道,“是赤鱬吧。”
祁芩点点头,柏简没说话了,她大概也明白的差不多了。赤鱬是人鱼,是神族,祁芩只是有些许修为的普通人,他们在一起后,赤鱬必定粘上人界的气息,惹怒甘水令。祁芩肚子里的是赤鱬后代,但是血脉不纯正,容易妖化。那团东西还没成形已经心性紊乱,攻击母体,赤鱬不得已化为本身,剥离精魄护住祁芩,而他自己没有了精魄,便也如同普通的人鱼守不了甘水令,甘水令便一发不可收拾。如此一来便什么都通了,那团东西攻击一次母体,赤鱬精魄便奋力镇压一次,但是赤鱬与甘水令是息息相关的,赤鱬一旦受到攻击,甘水令便相应的失控一次,如此反复而来。柏简有些不解也有些敬佩,赤鱬守护这里千百年了,最终在道义责任和儿女情长中选择了后者。这大概就是飞蛾也有个凤凰梦,以为浴火涅槃,不曾想只是只飞蛾,烧的魂飞魄散,也觉得刹那间的火光耀眼了它的一生。
祁芩声音极其温柔的说道,“我们曾想过毁了这个孩子,但是谁也下不去手,为人子女后为人父母,我深知那种感觉,我便想着,在我们能控制住他的时候,便让他在我肚子里多留一些时日,如果真到了我们无法控制他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奔赴黄泉,不管在哪,我们都不会留他一个。”
柏简没说话,手掌轻轻覆于祁芩的肚子,以魁王之力催眠了那个尚未成形,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的赤鱬后代。祁芩拉开柏简的手,“简儿你这是做什么?”
柏简悠悠的道,“之前姐姐不知道我的身份,现在应该也知道了,那团东西尚未成形就如此顽劣,若是真成形降世,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殃及姐姐,我用魁王之力催眠他,这样他无法作妖,赤鱬的精魄也可以得到修养,甘水令不能出问题,姐姐也不能有事。天下万邪,以我为尊,我既能封住他,也能护住他,只要我不动手,也没人伤的了他,姐姐放心便是了。”
祁芩也确实是刚刚才知道柏简的身份,柏简给她输送灵量,她很是感谢,但是柏简动用魁王之力她便担心会影响到赤鱬和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作为母亲,她的保护欲远远超过理智。但是柏简明说之后,她更多的是感激,之前一直听人说魁王凶神恶煞,嗜杀成性,但她记得第一次看到柏简的时候,她就像是个受委屈的孩子,忍不住想抱抱她,哄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