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断有鬼进入香炉被超度,柏简拉着伶灯的手说,“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把你们带到这来受罪,不过还好现在都解决了,以后不用担心了。”
伶灯反抱着柏简,“简儿不要自责,我们愿意跟你待在这,因为我们都是亲人,不是么?你为我们做的,真的够多了,我们无力偿还,还望你不计较”。
柏简回抱着伶灯,“傻丫头,你都说了我们是亲人,还计较什么。”
回想当初柏简刚到无量山的时候,每天除了程沁,不和任何人接触交流,优棠伶灯花茱是第一个和她说要和她做朋友的,当初也是伶灯第一个说,愿意做她的亲人的,时隔多年,这句话还是那么有温度。
死海里有数不尽的垫脚尸和阴怨,一时除去是不可能的,便在每天到晚上时候,香炉里装满了,大家再一起给众鬼超度。
柏简和棠牧说太上老君也没有十足把握能起到作用,且不知要耗多少年月才能超度这些阴怨,但棠牧确是比柏简还笃定此方法一定有效,天天带人超度,乐此不疲。
忙过这一阵,柏简才觉得好久没去看銮治了,一晃又是几年过去,銮治快成年了,现在已经颇有仙家子弟风范。想到这,柏简又跑去漆吴山了。
銮治正在采草药,越是珍贵的草药越是不容易采到。柏简悄悄跟在銮治身后,銮治专心找药,并未发觉。突然草丛窜出一条花斑蛇,直直的冲着銮治过去,柏简一挥手,那蛇往后退了一丈。
“谁?”銮治察觉到了。
柏简装作捕蛇女,拿着蛇从树后面慢慢走出来。
“哥哥不用紧张,刚刚有蛇出现,我正好逮住它。”柏简站在原地笑脸相迎。
听到这个称呼,銮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不对,况且对面这个小姑娘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叫哥哥也没什么不对。
銮治走到柏简面前,“姑娘会捕蛇,不知这蛇有何用处?”
“我会的很多的,不只是捕蛇,不过抓了它也没什么用。”柏简在銮治面前总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样。
“姑娘既然无用,便把它放生吧。”銮治还是一如既往的悲天悯人。
“可是,”柏简顿了顿,它敢对銮治下手,柏简就这么放过它太便宜它了。
“这蛇也是一条性命,放过它,姑娘也积了功德。”銮治说话,相比前世的程沁古板了些。
“可是它刚刚要咬哥哥啊,它是有毒的”,柏简一脸认真的解释着。
“但它毕竟没咬到,何况狩猎是自然界的本性,姑娘就看在在下安然无恙的份上,放过它吧。”銮治开始和她讲道理。
想到程沁以前也是这样的爱护生灵,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就顺手一扔,那小蛇就跑了。
“在下替小蛇谢过姑娘了。”銮治礼貌的抱拳。
“哥哥客气了,哥哥的草药采完了么?”
“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銮治拿起竹袋挂在肩上。
“我对这里不熟,哥哥能不能沿路给我讲讲地形。”柏简实则是不放心,找个理由送銮治回去。
銮治便认认真真的和她讲起周围有那些路,通往哪里,沿途有哪些草药和动物,哪几条路好走,哪几条路最好不要走,柏简哪里听得进去,只是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全程看着銮治。似乎一个视角不够看,有时还围着銮治一圈一圈的绕,不时的拍手说銮治细心。
到了一条分叉路口,銮治便略有歉意的说,“此路之上姑娘不便在前行了。”
“简儿知道,哥哥说不方便,那简儿就不上去了。”柏简识趣的不问缘由。
“姑娘原是叫简儿。”銮治微微一笑。
“我叫柏简,但我喜欢哥哥叫我简儿。”
“好吧,简儿姑娘需要在下送下山么?”
“不用,哥哥刚刚说的很详细,简儿都记着呢,沿着这路下去就好,哥哥也回去吧。”柏简虽有不舍,但她此时不适合和銮治待久了。
“那在下告辞了。”銮治抱拳致礼。
柏简转身下山,銮治虽说回去,毕竟不放心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山上乱逛,便跟了一小段路,到了安全地方才转身回去。
柏简知道銮治在后面跟着,只好规规矩矩的往山下走,感觉銮治走开了,才飞到半空,看了一眼正在爬山的銮治,满眼笑意的准备回十方世界。
刚转方向,手上红线便紧紧一颤,柏简又赶紧回去。
銮治还是被刚刚那条花斑蛇咬了,此刻正坐在大树下,中毒后呼吸有些急促,他镇定的拿出草药准备碾碎敷上去,但手开始发抖,根本不太用的上劲。柏简见状手指用力一捏,远处的蛇便暴毙,蛇胆飞到柏简手里。
“我来帮哥哥吧,哥哥坐着别动。”柏简跑回銮治身边,接过草药在石块上磨碎,悄悄把蛇胆加进去,混合后敷到銮治的腿上,拿出罗帕固定草药,又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在罗帕上打结。
“简儿姑娘如此聪慧,怎会用头发包扎伤口,”说着銮治便要解下头顶发髻的束带,柏简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哥不要小瞧我的头发嘛。”
銮治觉得这个女孩有些憨实可爱,便笑笑,“在下相信简儿姑娘。”
“哥哥怎会被这小蛇咬伤?”銮治是有修为的,按理说这小蛇应该伤不了他才对,柏简有些疑惑。
“漆吴山是有灵气的,这些小蛇也借着灵气修炼,若要认真算起来,它们可比我修炼的还久。”銮治还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伤口的包扎,一根头发居然可以如此坚实,倒有些惊讶。
“便宜它了。”柏简看着远处的蛇尸。
“倒也无妨,简儿姑娘已经下山了为何又折回来了?”銮治看到柏简回来就有些好奇,这个女孩不知道是和他有缘还是和那蛇过不去。
“那种蛇是会报复的,没咬到猎物,还会伺机报复,简儿不放心便回来看看。”被銮治这么一问,柏简只好随便编个理由。
“看来简儿姑娘对蛇很有研究啊。”銮治信了。
“还好吧。”柏简心虚的笑着。
草药和蛇胆慢慢起作用,銮治开始恢复,便运气把剩余毒素逼出来,对柏简道谢。
“今日多谢简儿姑娘了,现在已经无碍,姑娘可放心下山了。”柏简虽是点头答应,但始终不放心,一路跟着他到了山顶,回到了房间里才准备离开。
刚准备走,一个声音叫住她。
柏简回头,是那个白眉长须的道人,现在他是銮治的师父,柏简也不由得不尊敬。
“道长安好,我不是有意闯山的,还望道长见谅。”柏简语气诚恳的说明缘由。
“姑娘还记得贫道么?”道人慈祥的笑着。
柏简左思右想,“您是当年治好我们村疫病,给我取名的得道高人。”柏简终于想起来,还有些激动,那时候村里染病,全村除她之外皆患疫病,多亏了这位道长的救治才得以康复,而柏简之前两个能够压命的名字也都是这个道长建议改的。
“当时姑娘不过四岁,时隔多年还能记得贫道,果然聪慧。”
“多谢道长当年的救治,请受简儿一拜。”柏简恭敬的一拜,道长紧接着扶柏简起身。
“没想到经年之变,姑娘已是天地三界六道都鼎鼎有名的十方世主了。”道人也感慨着。
“若是当初没有那场天灾人祸,简儿就不会遇到哥哥,也不会有今日的十方世主了。”柏简难得遇到一个旧人能这么说话的,也毫无保留的吐露心声,这些儿时所发生的事,她连程沁都没说过。
“所幸姑娘心性纯善,并未造成大难。”
“道长,您说若是当初没有那场灾难,我能活到今天么?”柏简看着远方的山群,漫不经心的问着。
“好孩子,着眼未来,珍惜现在。”道长语重心长的说着。
“简儿明白,哥哥劳烦道长照料,辛苦道长了。”柏简颔首致谢。
“銮治极具仙骨,又有前世精魄护体,谈不上照料,只是二十岁是他前世的一个劫,为避免意外,姑娘尽量别干扰到他,过了二十岁,我便会遣他下山圆劫,自那往后的路,便由姑娘带着他走了。”道长虽是得道高人,也有感情羁绊,銮治为他一手带大的弟子,心中自有多种不舍。
“哥哥今世便可飞升,道长放心,我不会让哥哥有事的。”柏简无比坚决的保证着。
“他成不成仙倒无所谓,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道长似话有所指。
“他想成仙,我便助他,他若立邪,我便护他。”柏简比之前更加坚定。
“未来事,由你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道长看着山下的万物生灵,那布满霜华的脸上有一双干净而纯粹的眼睛,看的太透,反而更加孤独吧。
柏简随着道长的视线,看向远方。
…。
魁王殿里,满地的酒坛,但是没有一个人,虽然整个魁王殿只有柏简和柏春。
柏简踩着空地走进去又走出来,也没叫柏春,只是殿前殿后的找。
柏春一个人在殿后的小亭子里喝酒,沿路还是满地的酒瓶。
“哪来这么多酒的?”柏简还纳闷,难不成趁她不在柏春去无量山把酒全搬过来了?
柏简站在殿后的栏杆处,第一次看见柏春有如此样子,满眼的哀伤,拿起一瓶酒也不似平时那样品品再喝,而是直接灌进去,每个人都有段不愿提及但是却深深烙印在心底的伤。柏春是前魁王,那么他又是因为什么被人世所弃,最后怀着报复人世的决心走过魁王劫的呢?柏简猜想柏春应该是想到之前的不好回忆,借酒消愁。看着酒快没了,柏简又跑到无量山。
“花茱,花茱”柏简把花茱叫出来。
“怎么了?”花茱还以为又出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你家还有酒么?”
“啊?你要酒?”花茱诧异的不行。
“有就给我点,要是方便的话,就全给我。”柏简一点也不是在开玩笑。
花茱以为有大用处,便把家里所有酒都搬出来,柏简道了声谢便带着酒回魁王殿。
回来的时候柏春的酒刚好喝完,她便献宝似的把酒摆上去。
“棠牧的酒全被我搬空了,你这哪来的?”柏春半睁眼,喝了那么多,还只是微醺。
“魁王殿没那么多藏酒,我一看就知道你去找棠牧拿酒了,便去了花茱家里,喏,全给你,想喝就喝个尽兴。”柏简挑个空地就坐下去。
柏春拿起一罐酒,刚想喝又放下去了。
“其实不算我的话,你也是一代魁王,想喝就喝,不够我给你去搬,不高兴就发泄一下,谁也拦不住,叱咤风云才是你。”柏简看见他低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感受得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魁王现在是多么落寞和悲情。
“我有时候话多,其实是想让你多说几句话,你把自己封闭的太紧了。现在不一样了,我才是魁王,不管有什么都是冲我来的,你没有了束缚和责任,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想离开这,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柏简不由得有一丝心疼他。
柏春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和变化,一直保持沉默,柏简看看他,便走了,走到转角处听到一句低沉的“谢谢”,柏简转身正好迎上柏春的目光,对着他笑了笑便走了。
柏春放下酒,望向人世的繁华都城,那里再无他的牵挂。
柏简第二天早早的起来,本是想好好收拾魁王殿,看到魁王殿干净的纤尘不染。柏简好奇的走到殿外,看见柏春正在眺望山下,便跑过去也跟着瞅瞅山下。
“有什么特别之处么?”柏简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柏春直接忽略她往山下阴街方向走了,一如往常,柏简拍着脑袋,“难不成昨晚那个柏春是我在做梦?”倒像是柏简喝多了一样,有些分不清现实,直到遇到棠牧问她柏春使者要那么酒是有什么用处,不够的话他去族里收集,柏简才确定不是她做梦,只是这么些年以来,这是唯一一次看到柏春失态,有着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柏简思索一下,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和他说,“棠牧哥哥,以后多存些酒吧,能存多少存多少。”棠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答应,果然回去又酿了好些酒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