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绘听见柏简这一番话,勉强撑着坐起来,眼里尽是怒色,积攒了一些气力后,一下冲向柏简,柏简右手一伸,姰绘就飞到柏简的面前,脖颈紧紧的被柏简捏着,柏简好似看猎物一般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立刻杀了你么?”柏简神色轻松的盯着姰绘。
姰绘遭离魄重击,现在又被柏简掐中喉颈,毫无还手之力,也无力说话。南沉和地君有些紧张的看着柏简,不知道下一步她还会做出什么。此时夜溪灵翩然出现,飞于柏简头顶,围着她盘旋,随后,香囊里的黑檀簪便自动出来,为柏简挽起一个发髻。柏简随即一愣,是銮治要向她求情么?柏简怔了片刻,转向姰绘。
柏简盯着她道“看在哥哥和南沉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他们,但是你,必须付出代价。”
地君听闻想冲破屏障,柏简并未动手,反而松手了。姰绘刚想反扑柏简,离魄剑便从后方赶来,直直刺入姰绘心脏。姰绘似乎是想转头看一眼地君,但是不等她完全转过去,整个身体便消散了。地君若有所失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颓然往后退了几步。
柏简收起灵阵,跃身于半空,对着下面的众神道“我可以放过你们,但是天道不公,不要天也罢。”说着就一阵运力,对着天宫一掌推出,那一掌带着烈火,蔓延至整个天宫。
地君和南沉奋力压制火势蔓延,奈何蚍蜉撼树,毫无起色,那是流浆瀑烈焰,岂是他们扑的灭的。地君问道“姰绘已经死了,你就不能放过天宫么?”
柏简冷漠的回道“她杀了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我报仇有什么错?这些生离死别你们何曾会懂?”
地君楞了一下,接着言语轻和的说道“我知道她是罪有应得,并不希望你能饶恕于她,只求你放过天宫,放过天上众神。銮治只需在金莲瓮里养几天便好,柏春的话,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护住他的魂魄,送他入轮回。”
柏简一听地君有办法,便熄了怒气“若是地君能够做到,我便不予计较,若是柏春不得回还,那整个天宫,就会是他的墓地。”
地君坚定的朝着柏简点头,柏简才灭了天宫的一片火海,离魄回到柏简眉间后柏简拉着地君往十方世界走去,进到魁王殿,柏简把銮治放进金莲瓮,往里面灌入灵量,供他修养,转身问地君“柏春该怎么办?”
地君道“跟我去地府吧。”
柏简不放心的看着金莲瓮里的銮治,又想到只剩残魂的柏春,左右难以抉择。正当为难之时,听到一阵哭声传来,柏简便出去大殿,看见苏晚哭的眼睛红肿。柏简过去抱着她,极力忍着自己的眼泪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苏晚只是哭,嘴里嚷着“我要师父,我要师父。”
柏简擦去苏晚的眼泪,安慰道“我会把师父完好带回来的,相信我好么?”
苏晚哭的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师父很痛很痛,苏晚也好痛,简儿娘亲,师父是不是回不来了?”
柏简把苏晚揽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师父会好的,只是受伤了,我带他去疗伤,等修复了就回来了。”
苏晚感受到柏春的疼痛,柏春身骨消散时她心里一阵绞痛,她不知那代表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见不到柏春了,便一直在哭,柏简虽然平时爱玩笑,但从未失信于她,便慢慢停下哭泣,一抽一抽的看着柏简。
柏简擦着她的眼泪,轻声道“銮治叔叔在里面闭关,不可以有人打扰,苏晚能帮我照看他么?”
苏晚一惊“銮治叔叔也受伤了么?”
柏简有些苦笑不得,不知如何开口时,苏晚拉着柏简周身查看“简儿娘亲有没有受伤?”
柏简不由得心里一暖,摸摸她的小脸道“娘亲没事,苏晚没事,娘亲就没事。”
苏晚懂事的抱住柏简的脖子“简儿娘亲去照顾师父吧,我在这照看銮治叔叔,我知道师父肯定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我相信简儿娘亲一定能把师父带回来的。”
柏简取下黑檀簪,递给苏晚,认真的同苏晚道“除你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魁王殿,一旦有人上来,你就用这个把他挥出去,不管是谁。”
苏晚点点头,接下柏简的簪子,柏简抱抱她就火急火燎的拉着地君出去了。地君从第一眼看到苏晚,就觉得这个人的眉眼同矜钟有些相似,也难怪柏春能如此耐心教导,若是他不把柏春救回,倒真是又欠了矜钟一次。见苏晚如此乖巧懂事,与柏春,銮治和柏简关系都如此亲厚,也有些惊异,看来柏春是真的无私。
柏简与地君一同回到地府,地君带着柏简去了往生殿,殿里善魂有序排队,正经鬼差核实身份准备进入轮回,地君进去便让众人退了出去,让柏简把柏春的残魂取出来。柏简取出离魄剑,慢慢取出那缕青烟,那缕青烟并未凝形,一触即散。
地君看着柏春的残魂道“任何魂魄在地府都不会消散,我会尽全力帮他修复,另外,你知不知道哪些地方有药灵,有他们的灵养,便可帮他残魂凝形。”
柏简当即反应过来,取出花簇的灵根递与地君“这是花簇的灵根,它是哥哥养的灵花,也有救济之效,应当比其他药灵要有用的多。”
地君接过花根,把花根化成一段云绸,那云绸似烟如雾,在地君的引导下,慢慢环绕起柏春的残魂,那残魂得到修复,便慢慢化形。虽是凝形了,但是残魂身上千疮百孔,都透着光柱,柏简皱眉看着柏春的伤口,果然还是对那些人太过仁慈了。
地君看着残魂基本凝形,便过去拿起一个没有刻字的往生盅,把柏春的残魂吸进去,往里面注入修为,助残魂修复,最后让往生盅高悬于往生殿的中央。
柏简问道“金莲瓮也可修复残魂,为何用往生盅?这样做真的可行么?”
地君回道“金莲瓮虽好,毕竟是仙器,人神佛菩可用,他不行。仅剩残魂,要想能够救回,只得慢慢修复然后重新入世,如此除地府外别无选择。”
柏简沉默的看着头顶的往生盅,她学了很多东西,却独独没学到如何救人,总以为自己的心头血是万能的,只要遇到棘手的问题,一滴心头血足够了,柏春在她面前形神俱灭她才知道自己多愚昧无知,空有一身力量,救不了他等于白搭。
地君接着缓缓的道“在这里,每当有进入轮回的善魂经过,他都能吸收到一些平和之气,用做养料,修够寿数后残魂自会修复,届时我会亲自送他入轮回,得以重新降世。”
柏简转眼看看地君“刚刚说话多有得罪,还…”
不等柏简说出后半句,地君接话道“不用道歉,是我不对在先,是姰绘犯了错,你才是无辜的,虽然姰绘已经身殒,但我还是想替她求得你的原谅。”地君对着柏简一个深深的鞠躬。
柏简漠然道“想让我原谅她是不可能的,我本就是魁王,并没有一副菩萨心肠,她夺走了我身边所有重要的人的性命,我如此做只是天理伦常。”
地君没在求取原谅,看看柏简,又看看往生盅,缓缓的道“这三天你同我一起守着他,不确定花簇的灵根与他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若有异常,可能还需要你的心头血。等到他魂魄成形,你便回去照顾銮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柏简随即回复道“我会等到他魂魄成形,我要亲眼看着他入轮回。”
地君看着柏简坚定的样子,有些欣慰,往生盅转的快了些,大概也是听到柏简这番话了吧。地君让外面等候入轮回的善魂和鬼差一并进入往生殿,柏简就在柏春的往生盅下面打坐。每进来一魂魄,柏简不等往生盅出手自己便把那魂魄的一些和善之气汲取过来,送入往生盅。然后看着那个魂魄在鬼差那核实身份,随后看见鬼差寻找往生盅,拿起一个刻满字的往生盅再次确认善魂身份,在把那善魂吸入往生盅,送入一面圆镜似的河盘。
柏简仔细看了看,河盘大小似圆桌,外层是一圈纹饰复杂的转轴,转轴周而复始的转动,里面看不懂是云海还是河流,呈旋涡状流转,每当有一个往生盅进入,就好比杯子放在桌子上,自然而然融进去,稳稳当当的进入旋涡,带着魂魄进入人世。
柏简守着柏春连动都没动过,地君便十分放心的去处理地府的日常事务,到了第三天,地君来到往生殿,柏简不疲不乏,仍在盯着进殿的善魂,汲取和善之气送入往生盅。地君挥手让大家先出去,对柏简轻声道“已无大碍了,你不必时时守在这,也该休息休息了。”
柏简并未说话,只是盯着往生盅,地君取下往生盅,放出柏春的残魂,已经完全成形,只是身上伤口还未修复,柏简问道“我的心头血能加快他的修复速度吧。”
地君看着她,略微点点头,柏简毫不犹豫取出心头血滴入往生盅,地君把残魂召入往生盅,柏春残魂就像是得到灵丹妙药般,伤口奇迹般的开始复原。
“现在还需等多久?”柏简盯着往生盅里的柏春问道。
地君看着柏春这个恢复速度答道“少则十天,多则一月。”
柏简接过往生盅,抱在怀里,静静看着往生盅,“我是魁王,这样抱着他,往生盅沾染我的气息,他会不会恢复的快些?”
地君觉得此刻的柏简虽然面色清冷,但依然是个单纯可爱的孩子,便语气轻柔的道“他此番入轮回,只是普通人,你的气息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不过,你既然想抱就抱着吧。”
柏简像三岁孩子护住糖果一样把往生盅紧紧的扣在怀里,地君有些感慨,问道“如果,我是指如果,若是当年你一开始遇到的人是他,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柏简没回复,只是看着往生盅里的柏春,地君见状刚准备走,柏简便回道“没有如果。”
地君楞了片刻,轻叹一声,走到门口处,柏简又回了一句“若当年我遇到的是他,那个被他晾了几天的姑娘可能就是我了。”
地君听后笑了出来,很开心的笑,很释然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柏简也对着往生盅笑了笑,往生盅里的残魂不知是因为被柏简抱在怀里,还是因为柏简的那句话,抑或是因为柏简的笑,残魂波动了一下,随后又平静了。柏简刚开始抱着往生盅还安静些,每日在往生殿收集善魂的和善之气并不多话,后来发现,每当她对着往生盅说话,发现里面的残魂总会有些波动,消耗心头血的速度也加快了。她便又变成了那个话唠,把她与柏春相遇至今的故事一一说给往生盅里的残魂听。
直到第八天,残魂自己从往生盅里飘出来,魂魄没有意识,但是伤已经修复了,魂形也齐全了。柏简唤来地君,地君喜道“时机已到,让我送他入轮回吧。”
柏简把往生盅递给地君,地君把柏春收入往生盅,刚准备送入河盘的时候,柏简拉住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能不能让他出生在大年初一?”
地君随后一想就明白了,对着柏简点头。原本空白的往生盅,地君刻上一串字后,拿着它一同融进河盘,把往生盅放于妥当位置,才出来。
柏简问道“现在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地君笑道“我用整个地府作担保。”
柏简白了他一眼,“你这地府还不够我折腾的呢。”
地君笑笑出去了,柏简看着河盘,盯了好久都没挪动过眼,地君也没叫她,由着她看。地君才出去片刻,柏简专心盯着河盘,并未注意周边,直到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简儿。”
柏简知道是銮治,转身过去就是一个甜甜的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