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苏如此说着,张铭翰虽有心带她一起回去,但也不想强人所难,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一顿饭过去,倒也没再说什么。屋子就那么大,放下一张足以承纳两人的简易木板床已算拥挤,已经林苏的爹娘还在世的时候,这屋子里的床榻是由林苏和她阿娘住着的,她爹则打地铺,自从林苏的爹娘过世后,这屋子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渐渐的只留下了林苏的气味,仿佛她爹娘从未来过一般,这单一的日子过久了也就习惯了,林苏倒也没埋怨。
林苏忙活了一天,身体很是劳累,瞧她捶着酸了的肩膀,习惯自如的铺着地铺便要睡去,张铭翰出声道:“这几日,你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想到,他醒来时,睡着的那张屋里唯一的床榻,又看了眼此刻林苏窝在地铺的被窝里的样子,有些歉疚。
林苏看了眼他,拉了被子背对着张铭翰闭眸,有些困倦的说道:“你伤未好,不好睡地上。”
张铭翰看着林苏睡去的背影,眼眸里有些碎裂的光芒,不再说什么,熄灭了灯火,躺在床榻上,却有些睡不着。窗外的月光穿透纱窗照到屋子里,浅淡的月光落在林苏那瘦削但却坚毅的背影上,张铭翰侧着身子,瞧着林苏的背影出神。
林苏自她爹娘过世时,掉过眼泪,便有好久没有再掉过泪水。一来是,爹娘的丧后事还在等着她料理,二来她爹娘还给她留了一小片自留地,她得把地把家照料好。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倒也忙的没有时间委屈。张铭翰的出现对于已经习惯了,家,田地,集市,这三点一线生活的林苏而言,实属意外。张铭翰的出现,就像那颗突然从天边坠落的流星一般,让林苏实在措手不及,为了救活他,她花光了一切能花的,早已没有退路,这才会在看到那没有了米的米缸时,委屈的想起她如今的无依无靠,委屈的掉下眼泪…
约莫三更天,张铭翰却依旧毫无睡意,只觉得是白日里睡太多,这会太过清醒,不易入眠。而林苏不同,她为了照顾张铭翰有三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今日也是忙了一天,这会早已入了梦乡,怕是雨落雷打也叫不醒她。
外间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还未入睡的张铭翰有武功底子,这点距离足够他察觉外间的异样。纱窗被人悄悄扎破了个小洞,有人利用专门的工具,在往屋里吹迷烟。
张铭翰早在察觉到外间的异样时,便下了床去叫醒林苏。林苏睡的太沉,张铭翰轻唤了两声见推不醒,这才将拇指用力的按在了林苏的右手拇指内窝处。被突然叫醒的林苏,微睁着根本就睁不开的困倦睡眼,正想开口问他怎么回事,便见张铭翰抬手捂住了她的唇。
“外头有人。”林苏跟着张铭翰的视线瞧去,见到外头时不时有火把的光和人影闪过,心知不对,瞬间心便被提到嗓子眼。林苏拍了拍张铭翰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轻点了点头,示意她明白,张铭翰这才将捂住她唇的手拿开。
两个屏气躲在屋里的人,推开屋子里的另一扇窗户爬了出去。他们躲在一旁的草丛里,看着那茅草屋的位置,被几个手拿火把的黑衣蒙面人半围着。有人在对林苏那几间茅草屋外放着干稻草,一个在前头放着干稻草,一个在后泼黑油,训练有素,动作干脆,不多时随着一个火把的落下,便见林苏她爹娘给她留下的那处茅草屋被一团熊熊大火吞没。
躲在草丛里的林苏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努力推开强硬拉着自己,不让自己冲上去的张铭翰。
“不能烧了!不能烧了!爹娘的牌位,还在里头!不能烧了!”林苏的嘴里一直在说着这几句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的掉落,打落在强硬拉住她的张铭翰手上,让张铭翰心里莫名的心疼。只见张铭翰拉住了林苏,将人抱在怀里,不肯再让林苏见那熊熊大火吞没一切的画面,抱的紧紧的,生怕他一松手,她便推开他,向那大火里扑去。
“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那个被张铭翰紧紧抱在怀里的姑娘,用力咬着张铭翰的肩膀,仿佛要撕扯出一块皮肉,企图让他放开自己。但尽管张铭翰的肩膀被咬出了一个血牙印子来,他都不曾松开一分力道,反而抱的更紧,生怕林苏做什么傻事。
被控制在张铭翰怀里,力气疲惫用尽的林苏,哽咽着,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的,委屈至极的说着,她什么都没有了…连那单一的生活都被剥夺去了!
“林苏,你还有我!”只听得,抱着林苏的张铭翰,似是承诺一般,斩钉截铁的说道。
山脚的大火很快吸引了镇子上人们的注意,清晨时分,镇子上来了许多名衙役,在扑灭着那把一切都烧没的了残余火势,以避免引发山林更多的损失。
林苏在张铭翰的怀里疲惫的哭晕了过去,待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他处。
淡淡的玫瑰花香入了鼻尖,身下躺着的柔软锦缎,让林苏觉得有些不适应,如坐针毡。黑棠木雕花的床榻让她有些错愕,似乎比起这个,她家里的那个,应该只能算是几块木板吧。细碎的阳光透过,那似乎是雕着喜鹊的镂空窗臼洒进屋子里。入眼的锦缎华彩,让林苏错愕,直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那场大火烧死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苏下了床,向外走去,正想推开门的时候却听到了门外的谈话声…
“少庄主,这次的那批刺客,老爷怀疑是上次的那批。”一个年老声音说着。
“我杀了他们的帮主,逃了出来,他们自然暗恨不已。”张铭翰负立着,说道。
“少庄主,那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最近,庄下的人,来报有人在旁侧大厅,清泉山庄的事。”
“江湖上,自武林大会后,便横生出一个罗刹帮。这伙人,凭借着与新晋武林盟主寒久然的关系便四处为非作歹残害无辜百姓,不巧,我路过子染庄遇个正着,瞧不过眼便出手教训。”
张铭翰回忆起,他经过林苏所在那个庄,碰上的事,说着。
林苏在屋里听到两个声音在对话,那个年老的声音,她不知道是谁,但是那个年轻人略显沙哑的声音,她知道是谁,是铭翰!他在说什么?子染庄…不就是她所在生活的片区吗?
回想着张铭翰和年老者的对话,林苏心下被提溜起,难怪她上次好奇问他,是不是杀人越狱,他会用那种危险的眸光看着自己。看来,真是杀人越狱了!才会被仇家追着!就因为她救了他,他的仇家找上他,才会连累了她,整个家都被烧去!想到这,林苏顿时脚步不稳,太阳穴胀痛。心里不禁在问着,为什么会这样?阿娘,你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为什么,佛陀要带走你们留下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