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挂在一面镂空木雕处的吊兰叶面滴落水珠,落在地面上,消失在木踏板上。在言倾羽感受到屋外异常的流动气流,回眸看去的时候,黎萧柏快速拉过言倾羽伏低躲开了,那消失在空气里的暗箭,桌面上的茶杯被暗箭刺穿,碎裂,暗箭扎在了桌面上。
“谁!”黎萧柏跟随那消失在窗外的黑影追去。
言倾羽轻蹙眉冷冷出声道:“二殿下,再藏,就没意思了。”当黎萧柏出神回忆过往,问她问题的时候,当她不自觉的转动茶杯,出神看向茶室对面那摆放着装饰之物的墙体时,当她看到那高案上的铜镜里露出半张脸的人影时,她故作不知,心中按下不动。
礼乐局离御书房并不远,可以说,黎萧席这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黎萧席微挑眉,轻摇折扇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了言倾羽对面的位置。黎萧席看着对面冷着脸的言倾羽,出声道:“二殿下?倾羽姑娘难道不该唤句二皇兄吗?怎么转世而来,附着灵魂于他身,就忘了自己的二皇兄了?这可不是我黎家教出的女儿。”
虽然谢昀季转移的很秘密,虽然乾行修背后做了很多,防范言倾羽转世灵魂的秘密被暴露的事,包括在找到幻境出口前困住谢昀季。
然而,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成为唯一的王,天下的正主这事在谢昀季心中的分量。这是一场赌上谢昀季一切的赌局!要赢,不择手段,倾尽一切也要赢,这才是谢昀季的生存法则!后悔?从没有后悔这件事。‘后悔’是留给赢家回忆过往的下酒念想。
真实和黑暗不是笼罩着谢昀季的心,而是原本如此,微弱的念想不是他的,而是爱着言倾羽的乾行修的,而是偷走了乾行修几世念想的念,跟他,谢昀季有半毛钱关系!
天真的是谁?陌尚尘?云景雪?谢昀逸?还是他认为的漏网之鱼言倾羽?
谢昀季自负独身前往南璃,却在前往南璃之前,跟怀安下了这样的一个命令,‘如果,他超出时间没有回来,便把这封信交给南璃二皇子’,他口中所说的信,不是别的,正是言倾羽转世的秘密。当黎萧席打开这封信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觉得这是一场无稽之谈的恶作剧,他扔掉了这封匿名信,可是却在几秒之后,他抓住了谢昀季抛出的这个‘机会’!
谣言的力量,可以毁了黎羽的母妃,就可以毁了黎羽!他管她是不是真的呢!
于黎萧席而言,就算这匿名信是封恶作剧的信,他也要将假的变成真的!
言倾羽站起身背对黎萧席的侵略的目光,慢慢走出几步,在背对的那一刹那掩饰了眼眸里的那一瞬惊惶,语气淡然自若说道:“倾羽为何要称呼二殿下如此?”
“十年之前,本王七皇妹黎羽,为逃祁璃联姻,失踪了。父皇对外宣称,七公主重病而夭,嫁了五皇妹。可本王知道,黎羽没有死。那天夜里,本王看到了傅衍那小人来求婚。没想到,吾这七妹成了祁国的丞相夫人。黎羽嫁给傅衍的六年,她身边的那个婢女,是本王的人…倾羽姑娘,猜后来怎么着?祁国皇帝病逝,傅衍趁势夺位登基为帝。本以为本王这七妹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只可惜,傅衍亲手杀了她!
嗤,真是高看了那小妮子了,不知道吧,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可怜又卑微的棋子。在父皇这里是,在傅衍那是。本王听说,原来这吾这七妹不是父皇所生,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难怪父皇会弃她如敝屣,区区一个野种而已。
哈哈哈,以倾羽姑娘这么聪明的人,听罢,定也会笑这人的天真的吧。”黎萧席坐在原位,目光不离言倾羽的背影,半真半假,添油加醋说着,只为看到一丝破绽。
言倾羽藏在宽袖中的手不自觉握成拳…这种一生,这种很努力才活下来的一生,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她曾经看重的一切,尊敬,热爱的一切,在此刻黎萧席的赤果果挑衅之中,显得很是可悲,曾经有多在意,后来心破碎之时,就有多可悲。尽管那心里结痂的伤口早已愈合,可是却在触碰到这一生笑话的时候,还是隐隐约约的刺痛起来!她的一生笑话…
并没有让黎萧席等很久,便见言倾羽转过身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茶席上的黎萧席,嘴角牵动着毫无感觉的肌肉,露出一个还不算难看的笑容,听她道:“二殿下,笑话讲完了?”说着言倾羽行回茶案的主座上,冷漠的气息还在骤降,她神情越发悠然自得,见她闲适的抽出帕子将桌上被暗箭刺穿碎裂的茶盏扫入放在木榻上的圆盘中,取过茶壶与新茶盏给黎萧席倒了杯茶,轻推到黎萧席跟前。听她说道:“二殿下,请。”
黎萧席看着对面淡然而冷漠的言倾羽,拿起茶盏,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轻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抱歉说道:“看来,这笑话不能博得姑娘一笑。”
“谣言的力量,大抵不可小觑,只是…二殿下,若被反噬呢…”言倾羽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此刻的她冷漠的神态像是毫无感情的冰刃,只是那冰刃不是为了刺向他人,而是为了提醒自己那颗此刻就悬在半空的心脏,不得漏出一分破绽。生与死,祸与难,只在这一线之间!
黎萧席眸光微沉,心想这暗针的外衣,他做的还是很好的,可对面这个女人,却一样就看穿了他背后的用意。黎萧席故作不在意反问道:“噢?反噬?愿听姑娘一言。”
“倾羽若是妖孽,二殿下听过不吃人的妖孽吗?”要她死?要利用她来大做文章反击黎萧肃?若她是妖孽,她定要拉得了‘妄想疯病’的黎萧席陪葬!看谁,弄死谁!
“走着瞧。”黎萧席目光阴鸠看着言倾羽,重重放下了茶盏,离开了茶室。威胁他?!
黎萧柏追着那先前放暗箭的黑影,追到了御书房外,那人消失不见了,为此,黎萧柏惊动了在御书房办公的老皇帝。听到有刺客,潜入礼乐局的事,御书房的护卫得了老皇帝的命令跟随黎萧柏在皇宫中搜查刺客。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踪迹。
等黎萧柏再回到礼乐局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并未见到言倾羽,倒是聂儿得了吩咐将白日里黎萧柏讨要的那副画交给了黎萧柏。“倾羽呢?”黎萧柏问道。
“四殿下,姑姑她突感不适,已休息了。”聂而回禀罢,告退,往回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