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凝眉瞧着貊庠还有她身旁为她擦脸的孩子,神情莫名的一深。
久久才开口问了一句,“你们是母子!”
“并不是……也是……我,”貊庠,顿了顿,提着心约莫解释了一句,“此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霓裳意简言赅的接话。
貊庠挠了挠头,解释道,“只是这孩子认错了娘亲而已!”
“是吗?”
“是。”
“所以,你便想要以此为借口离开天界?”
“……我这也是……没法子……不是?”貊庠不想惹这脾气不好的红衣仙子,于是心虚的扯起了谎。
温蕴并没有擦干净貊庠脸上的脏污,因为被这突然踏着红叶冒出来的红衣女子打扰到,不过她长得和那黄衫仙子好像,几乎是同一个人。
可是身上那不善的气息却在告诉他,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还有她竟然吓到了娘亲,不,是让娘亲感到害怕。
于是温蕴没好气的凶她,“漂亮姐姐,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打扰到了别人家母子互动吗?现在知道了吧,所以自觉点,该缩回去了。”
霓裳眉间微蹙,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孩子故而相让,直接回怼道,“大人说话,你个小鬼最好别插嘴,都不知道给你娘亲丢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野孩子,有娘生没娘教呢。”
“我不丢人,你才丢人好吗?漂亮是漂亮了点,可这智商真够衰的,你突然冒出来真的打扰到了我和娘亲增进感情,还一点也不感到抱歉的,难道没有羞耻心吗,到底谁才是没有娘亲,我看你才是没有娘亲,才这么叫人讨厌!”
霓裳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好久,不悦的挑眉,沉声说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在多叨叨一句,我立马扔你出去。”
“那就再好不过了,这处宫殿这般大,相信随便搬一处,都比这里好,没有老妖婆,一只只能藏在树里的精怪!”
“那也比一只僵尸好,浑身都是死人味儿,丑的叫人头疼。”
温蕴生气的转回身,看向不远处的凛,喊道,“凛,你快来杀了这死树精,肯定是施肥多了然后吃多了屎,给她开膛破腹然后放出来,这嘴巴真臭……”
眼看两人火药味愈来愈浓,貊庠思量着再不阻止,招惹来了旁的人,那可还得了。
她上前一下捂住了温蕴的嘴巴,按着他跪了下来,低声下气的替他道歉道,“仙子饶命,小孩子他不懂事,万望仙子不要计较。”
温蕴不乐意的挥开貊庠的手,抬眼狠狠瞪着她,委屈的问,“娘亲你干嘛,她欺负你儿子,你都不管的吗?”
貊庠小声的“嘘”了一声,语气隐含生气道,“你能不能不要惹事儿了,我们就住在这里不好吗,你还挑什么,你再闹的话,待会冥王可就来了,到时候你想让他吓死我吗?”
温蕴一听着实有理,皱着眉,不情不愿的垂下了脑袋,对着渡步而来的凛狠声吩咐道,“你回去吧!”
凛盯着一袭红衣的霓裳看了稍许,颔首往后退回了原处,一双堆满深雾的眸子里像是看不见底儿的深渊,随后垂下的浓密长睫就遮盖了严实。
留意到离开的男人,似乎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霓裳不觉收回了视线,看向跪着的那对母子,神色不自在的掩住鼻子,说道,“这么多鬼待在这里,你们都不嫌恶心的吗,是不是该换地儿离开了。”
这话不止是说给貊庠听的,但是却没一个人回答,就连脾气极其不好的小温蕴,也只是哼了哼鼻子,余光愤怒的射向霓裳,可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挑衅。
貊庠更是一言不发,心想只要她们不招惹她,这疯女人觉得没意思一定就会回去的。
可是奇怪的是,她分明叫的人是霓凰啊,怎么就会出来她的姐姐,到底是那个环节出现问题了呢?
貊庠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地轻咬了下唇,心里狠狠道:霓凰呢,那丫头到底跑去哪里了,不是,怎么又被她姐姐给钻了空子。
“……你过来!”霓裳久久听不到回话,突然打破沉默说道,眼神里一如既往的冷漠。
貊庠抬眸看她,心里一阵打鼓,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霓裳就已经背身走到了凤凰树下,碎着寒星的眸子仰望着那一树炽热的树冠,那红色如血的枝叶繁茂烈火。
貊庠思虑了良久,决定先过去看看,她不一定会生气揍她吧,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打发走温蕴去缠着凛很容易,她明白,这个疯女人多半不想别人打扰,不然就不会单独点名了。
貊庠踌躇着步子,停在距离那红衣仙女不远不近的位置,恭敬的站好,态度极好道,“仙子,我来了,您可有事儿要吩咐!”
“为什么要离开神界?”
“……我没有要离开神界啊,是那小鬼非说我是他娘亲,那冥王也是脑子不好就信了……这不没法子不是!”貊庠不明所以,她何至于如此问,便想也不想的狡辩。
“哦?”霓裳转身,似笑非笑道,“你几时搭上了冥王,就你这样子的恶鬼,是告诉本仙子,贺槿也是有眼瞎的时候。”
“……我……”貊庠语塞,被堵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脸皮够厚,也似乎挨不过这女人的挖苦,所以,便垂下了脑袋,兀自沉默了起来,寻思着想应付的招儿。
“不说话,这是默认了。”
“没有。”
“你说谎也好,未说谎也罢,都与我无甚干系,我巴不得你离开这里。”
“惹仙子讨厌了,我会走的。”貊庠愤愤委屈的说道。
“装可怜,你是那样子的鬼吗,心里在想什么小九九,你以为我会不知,跟着冥王离开神界,你以为你就会安全了吗?别忘记了,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女鬼罢了,不是吃几个凡人就会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比你更厉害的,都死的渺渺无影,神魂据散,相信冥王不会那么轻易被你诓骗。”
“你怎么知道。”貊庠咬了咬手指,随后又弱弱的否认道,“我才没有呢!”
“没有?我真是信你不来。怎么我的意思你还听不清楚吗?需要搬开你的脑子洗干净了愚蠢再装回去吗?”
“什么意思?”貊庠一愣,随即大悟,“你想让我留在这里。”
“去找玄武帝君,哪儿的来回哪儿去,我可不愿意再见到你,恶心的人想吐。”
貊庠心中大喜,立马下跪,给面前的红衣仙子行了一个大礼,感激道,“谢谢仙子,实不相瞒,我也只是想要回去而已,不过仙子能够帮忙,我也就没有这么多算计了,不过也是够费脑子的。”
她侃侃而谈,一点也不防备会话多必失,因为似乎已经没有了必要,眼前这个女人说的都对。
霓裳心里微微收紧,听不出情绪的道,“你还真是和预料之中的一样,从来都不会真心认错,有的只是权宜之计,就连动不动卑微的下跪求人,满嘴奉承讨好也只是算计好的示弱,你的自尊呢,早就喂了狗吧!”
貊庠的笑容逐渐僵硬,没有否认也亦没有承认,只是目光闪了闪,心里一阵发怵,被她瞧穿的感觉,似乎很不好。
“这样子危险的你,真的很不适合待在霓凰身边,你没有感情。”霓裳平静的说道,似乎是在阐述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貊庠不寒而栗,疑惑不解地看向面前的女人,那一瞬灼华的烈红,给人的感觉真的很神秘,而她又几时瞧穿了她的心思的……
反正,还是不管了,只要能不费劲儿的回去,这些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想清楚了。
“仙子所言极是。”貊庠恭维的说道,却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
霓裳仔细的端详她那一张并没有擦干净的脸,而是像极了一只花猫,可是五官精致的模样,不算是丑。
当然了,她有多像归墟绝美的帝姬,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这张皮相长在她的脸上,实是可惜了,终究包不住内里的恶鬼。
霓裳异常冰冷的忽然道,“分明有那么多路可以走,为什么你要让自己过成这样,不见得你会多开心!”
貊庠抬眼看着霓裳,困惑道,“……仙子,你在和我……”说话吗?
霓裳打断:“你不要再靠近水神殿下,或许你会活的很好,也算是我对霓凰的交代!”
“水神殿下,我不会靠近一分的!”貊庠连忙答应道,可心里不是一般迷糊,茫然的不知为什么,会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如此这般告诫过自己,远离水神殿下。
只是这么做的原因呢……
不说明的话,莫不是太叫人太匪夷所思了,还是仅仅因为那个男人快要成婚了!
可终究关她什么事情呢,非歹两次警告。
她是打死自己都不会去抢婚的啊!
而他们之间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谁也不认识谁,她这样似乎是多虑了。
霓裳看向貊庠,发现她在茫然的发愣,开口解释说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眉眼很像一个人,长幽的帝姬檀溪。”
“水神殿下将要迎娶的妻子。”貊庠终于知晓了她的用意,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不止一次提醒自己了。
可是对她来说,真的是担心错了吧,她只是一个想要回到湘潭城或者枉死城里的恶鬼罢了。
至于其他的,她从来都不曾奢望也从未肖想过。
“算你不太笨。”霓裳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抬头望向霓虹一片的天际,突然幽幽地说道,“帝君也快到了。”
果然不出一刻,执明便到了,貊庠赶紧跪了下去,那模样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霓裳不自然扫了貊庠一眼,心底溢出一丝不明,颔首恭敬道,“帝君。”
执明看向霓裳而不是霓凰,似乎大致已经知道了什么,沉沉只说了一句,“终归她是冥王承认的夫人。”
霓裳的目光顿了一下,平静的提醒道,“小仙知道,只是湘潭城里的那人在等她。”
执明皱了皱眉,沉默了许久便承诺了一句,“好!”
貊庠还未搞清楚状况,他们是在说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放她离开。
“帝君,突然到此,可是做什么?”
就被身后突然冒出来一道低沉又略带阴森的男声给惊悚到,心脏一下发自肺腑的揪疼了起来,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是冥王。
一旁的温蕴看见来人果然是冥王,想也没想撒腿就跑了过来,藏在貊庠身后,怯生生的眸子只得低下,貊庠亦是不敢回头看,生怕给那人瞧见。
执明和霓裳一并看去,那人长身玉立,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衣袖上绣着白色的大朵大朵番莲,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香。
执明回过神来客套的说道,“原来是冥王殿下!”
贺槿意味不明的微笑,“帝君到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倒是失礼了。”
执明道,“无碍。”
贺槿视线约莫扫了一眼藏在那女恶鬼身后的温蕴,笑容逐渐撤下,冰冷袭来,“帝君,本尊夫人可是犯错了,为何要跪着!”
执明略一思索,迟疑道,“并未。”
“那正好,本尊带夫人去拜见天帝。”贺槿语出惊人的道。
事发突然,这让一旁努力试图当空气的貊庠好不震惊,犹如被一道惊天之给雷劈了里外皆焦。
她不可抑制的抬眸,也只是余光敢瞧向那人,确认道,这不会是真的吧!
他妈的,到底什么狗日的意思,她还走不走的掉了。
貊庠悄悄地望向霓裳,拉着她衣裙下摆,小声祈求道,“仙子,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是仙子,说话可要算数,这冥王怎么来了,我还回不回得去,帝君刚才可是允许我离开。”
貊庠手里紧抓不放的衣裙被人用力扯走,毫不犹豫。
貊庠抬眸对上霓裳的视线,哪知对方刻意的避开,只居高临下的匆匆扫了她一眼,神情复杂难懂,貌似也被冥王惊诧到,最后直接就连一个眼神也再未瞥给她。
貊庠浑身一震,伸出去的手骤然滑落,如同她的心被一下掏空,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先前说过要放她走的话,是先给一甜枣后一巴掌,只是逗弄她玩。
忽然有想到,就在刚刚那冥王说的话,也并没有人去反驳,就连帝君也未有。
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群不要脸的臭神仙。
不,这要鬼命的冥王,才更加叫人可怕。
她这是注定要死定了吗?
可是也别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啊!
就在貊庠沉思之际,凛已经到了她身前,恭敬了一句夫人,不容拒绝的拉起了她。
貊庠晃一回神,牢牢嵌在她胳膊上的手,不管如何用力都掰不开,不待她有所反应就被凛拽向冥王身后。
貊庠的心不由得一慌,贺槿往后退了一步,将藏在女人身后的温蕴一把提了出来,皱眉斜了一眼恐惧溢出表情的女人好久,不知是对谁说话,语气玩味儿的哼道,“想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