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源自南疆九黎山巫族,也是所有蛊中最难炼制的蛊。
据说是结以情花为媒,又养和九翼赢虫血肉培植。然制蛊者必是用情至深之人,同时又要以一半精魂饲蛊,蛊方能成。后,以蛊术作引,摄魂下蛊,便可使被下蛊之人永世钟情于下蛊者,继而两人一辈子纠缠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魂石五玫,概不赊账。”
貊庠拄着下巴,悠悠望着对面蒙着要。显而易见地谨慎酌量,兀自盘算。
貊庠奇怪的是面前这个只漏出两只漂亮眼睛还有脸也是覆了一层画皮的女鬼,虽是遮遮掩掩不漏真容,可她貌似哪里很熟悉。
然而女鬼则是看着满脸缠着纱布的女鬼,大脑被门夹了的智商怪异的以为她是遇到了女鬼骗子,而且还是个丑八怪,心里一度很是鄙夷。
“要不要……这么多?”女鬼扑闪着水雾雾的大眼睛,佯装凶相毕露的紧盯着她,蹙起秀眉质疑,“你可不要糊弄我!”
闻声,貊庠眼睛不置可否的咕噜一转,瞬间变了脸色,一手收回,耍脾气道,“爱要不要!”
女鬼转瞬飚着尴尬的笑,面纱下的一张脸都快笑出褶子花来,急急按下她的手来,紧张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这魂石我一下真拿不出这么多,但是,你在便宜一些么或者换成别的也行不是。”她语气含着淡淡恳切与机警。
貊庠冷漠抚开女鬼握在自己腕上的手,冷着脸剜了眼厚脸皮的她,冷酷道,“你自个玩吧!想黑吃黑啊,老子可不奉陪!”
女鬼一下急了,忙拉住貊庠的袖子撒娇,快要哭了,“你不要这样子无情嘛,怎么都不讲价一下的,好歹是商人,别的鬼都不像你这样子对待客人……”
貊庠不屑听着女鬼唠叨一通没用的,乘势一下就掀开了她的面纱和那张假皮,待看清那张面皮下的真容时,结果被惊吓到后退了一步,手发抖的颤巍巍指向她的鼻子,诧异出声,“二姨娘!”
二姨娘想再捂住脸已然来不及,她讪讪一笑,“你认识我,我只是………”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儿,抬眸看向面前缠着纱布的丑八怪,极度惊愕失色道,“只有我们阿貊才会这么唤我,你这丑八怪,凑关系是要干嘛。”
说着,她突然凑近对面的貊庠缠着纱布的脸,那仔细瞧也几经辨别不出的五官,但是稍微漏出来的眼睛和嘴巴,仔细一琢磨也就是她的阿貊没错呀,她诧异出声,“你是阿貊,可……你的脸怎么了,是受伤了吗,快让二姨娘看看!”
话间,二姨娘着手就要拆开貊庠裹在脸上的纱布查看伤情,却被貊庠一手拦下,着力解释道,“只是伤了脸,轻伤,已经敷上药了,二姨娘你别动它,过两日就好!”
二姨娘被拦只得强迫自己收回手,可不放心的再次追问确认,“阿貊你一定不要骗二姨娘,小伤怎么能将脸缠成这样子,必定是伤的重了,还有你是几时伤的,是不是你偷偷摸摸扛回来的小白脸干的……看老娘不扒了他的皮!”
貊庠被动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缠的确实有些多,但是原谅她只是技艺不佳,虽也是模仿着那女巫缠的,只是现在能这般看出来有问题,所幸那也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女巫一只手不方便,到底是残疾的孤寡老婆子,肯定是将整条纱布缠光了才用巧技收尾的,所以才并没有打活死结,而她竟然也是发蠢了。
她连忙打哈哈地点了点头,郑重解释道,“我不骗你,二姨娘,是我自己弄伤自己的,只是时间太久,所以今日才好好看大夫的。哦!对了,二姨娘是来卖情蛊的客人吗?”
二姨娘横眉一竖,心里一度膈应着要不要承认,这承认吧,她这在阿貊心里的印象指定就又坏一重,但是不承认吧,这情蛊多方打听,就只有她家阿貊有了,随即她窘迫一笑,“对啊,就是卖情蛊!”顿了顿,她仍关怀不减道,“你的脸,二姨娘还是放心不下,让横老三给你看看吧,他虽是不大懂医,但也是勉强很厉害的,疑难杂症都不再话下的!”
貊庠遥遥头僵笑着满脸拒绝,她竟然不知道横老三除了喜欢收留女鬼还有很多钱之外,这还会医术,想想还是算了吧,她更相信那女巫,毕竟名出在外。
貊庠果断拒绝,“不用他,我的脸只是小伤,现在先不提这个!”别开话题,貊庠笑嘻嘻的伸手道,神情动作明显杀熟,而且一点儿也不带心虚的,“二姨娘,言归正传,既然你是我的客人,那我们两个也就不卖关子,直接按照最低价五玫魂石成交怎么样,这真的已经算是同行里的最最最低价了,我发誓绝对不骗二姨娘。况且,这情蛊啊我问心保证货真价实,可是虚危神巫哪里求来的。所以,你可别错过了这村,这后面可就没店了啊。”貊庠扯起嘴皮子来,溜地就像是先前谋划好了一样。
二姨娘多么精灵一鬼,就属貊庠刚刚字里话间的语词用度,这一仔细揣摩打的什么小九九,她会看不出来?
那么她也就白混鬼市这么久了,于是她信手拈来打起感情牌,带着哭腔伤心说道,“阿貊,你怎么能伸手管二姨娘要钱,你一出走就好多年,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且不说给你二姨娘带点好的,就偷偷摸摸背了一个小白脸回来,还千防万防的不兴我们碰。你说说你,真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是,白眼狼都比你好,你就给二姨娘呗,二姨娘好不容易,逮住个好看的公子,这不就是需要那情蛊用用……”
貊庠震惊的差点就要咬断了舌头,伸出的手改换成指着她,满脸不可置信的问,“你是什么意思,敢情儿搞半天,这蛊不是下给横老三的,你……你外边有人了……不,是又有情人了!”
二姨娘面带小女人的羞涩,风华绝代,不好意思的挥开她的手,不知从哪儿处翻腾出来的手绢捂上鼻尖儿,语带娇嗔道,“阿貊,你且知道,跟着横老三那只人傻钱多的鬼,向来只是权宜之计,那个公子是真真好看,我好不容易从阳间带回来的!”
貊庠浑身不可控的凌乱,激动的眉毛乱飞,“权宜之计你还这么穷,不是……你还从阳间带回来!”
二姨娘无辜的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摸了摸下巴支吾道,“是啊,我那日实在无聊,就去了阳间一趟,然后就见那人甚是好看,这手就不受控制的就给拉了回来,我发誓只是单纯请来玩一日两日的。可是意外,那家人埋的太是赶早,我又嫌弃刨坟太是不礼貌,寻思着再玩几日,直接送他投胎就好了。然后谁知这中间出了极大岔子,我就还不回去了,就只能留下来陪我了,这当然不能让他因我的错处记恨害我,就只能让他喜欢我了!”
貊庠一脸黑线,无语至极的瞧她,这上一个也还没送走,又拉下来一个,简直没出息,烂鬼扶不上墙,长的好看顶什么用,怎么不捡着有钱的男人拉下来,这魂石不就有了么,这钱也不就有了,她也不至于只管搁着横老三一家偷啊!
貊庠气嘟嘟道,“五玫灵石,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这整个枉死城,这蛊就只有我一鬼有!”
“三玫!”二姨娘提高了气势囫囵讲价。
貊庠咬牙瞪眼,“四玫,看在你是我二姨娘的份儿上,加上你脚踏两只船的事儿,我就不告诉横老三了!”
“……四玫就四玫!”一听貊庠拿横老三威胁,二姨娘虽不情愿但只得忍痛割爱,于是从包袱里翻出来仅有的四玫魂石,塞给她,竖眉嘱咐道,“这已经是我家底儿,千万别告诉横老三,虽说他这人是好哄了点,但是对我是真好,我不想伤他面子,毕竟我心理不是很舒服,他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只是可惜了心里有人,自然是住不进别人的,当然我也只是感激他,不止是收留。”
貊庠点了点头也算是答应保守这个秘密,就将手中魂石塞进怀里,都是修补精元的上好东西,皆是出自鬼医之手,自然神鬼通用。貊庠不用猜也能知道是厚脸的二姨娘仗着美貌从哪处鬼仙那儿划来的,若是用钱,她指定没有,她的钱都养了鬼情人了。
她哼哼两声不怎么想多管闲事,准备走人就没有再行翻脸拿这要挟二姨娘双份儿给钱,因为这一趟单纯是为那个人才回来的,一来确实急根本没有时间跟她耗,只能先放过她改天再说了。
简单和二姨娘摆了摆手,貊庠就晃悠出了拥拥挤挤地鬼市,也不听后面二姨娘的吱拉喊叫,担心她的脸,还有说什么别的之类,但是她并没有听清。
枉死城里四通八达,各处成色造物虽是与凡间用度几乎一致,但是仍有不同,这里漆黑一片并没有白日,就连铺地的砖石也是青黑色,鬼魂们更是四处奔张但发不出太多宣嚣,谈的上拥挤可看不到热闹。
阴灯闪着绿幽幽地光点,只能照亮一小处地方,貊庠横拐竖拐,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横老三的地界儿,虽说不大,但好歹也是占了一处府宅。
凭着记忆,貊庠偷偷摸摸的混了进去,很快就找到了她丢着水神的一处偏僻院子,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来,就连横老三也是,说来之前也是貊庠小住的地方,自然就不是这般冷清。
灯光葳蕤,投射在窗上平添几道吹斜的剪影,貊庠推开门,萧萧捧着手中药碗苦着一张稚嫩的小脸,迟疑的站在床前,大约是被貊庠突然的推门声给吓着了,她好久都未反应过来,就那样保持着呆愣地动作傻站着,直到貊庠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碗,才勉强回过神来。
可看见貊庠脸上覆着的纱布,担忧地鼻涕眼泪横流,两把一抹就要扑来,“阿貊,你回来了,你的脸是怎么了!”
貊庠急忙嫌弃地避开,随意“嗯”了一声,就去看躺在床上还在昏迷的水神,手上的药碗则是被她先搁置在了床头,坐了下来,凑近他,双手扒拉他紧闭严实的眼睛,使劲儿拉了一会儿也没给弄开,她蓦地泄气地松开了手,背对着小孩子的萧萧问,“不是遣人来说他已经醒了吗?”
“就这儿躺着不动,你叫我回来!”貊庠淡了口吻,明显的失落,转过脸来盯着萧萧,责怪道,“你这是夸大其词!”
萧萧奔来扑在貊庠腿上,委屈的辩解道,“萧萧才不会骗阿貊,萧萧喜欢阿貊保护阿貊都来不及。可阿貊你都一个人出去了这么久,萧萧板着手指头算也等不到你。可终于盼着你回来了……却……算了。大家都想你,可你一直住在虚危山干嘛!”停了停,怯怯又补问了一句,“阿貊,你的脸是受伤了吗?是与这个人有关吗?”
貊庠一时语塞的不知如何反驳,捧起她小小的脸,用袖子抹干净了她脸上的鼻涕眼泪,知道她是太过于担忧自己,虽然她们只是之前见过一面两面的关系,当然萧萧从来对她都是很好,就像是二姨娘一样,但是貊庠心里还是不自觉就打了一层警惕,因为总是会带入自己,言笑间,便能吃人,因为连笑都是有利可图。所以,她不愿意相信她们没有理由的好会是无机可乘。就连最可能的利益关系,她也曾思虑过,是自己与横老三的关系太铁,而她们只是倚靠横老三存活鬼界,所以就连带着对她也是讨好而已。
那么她又何不如此将计就计的应付呢,自己也不忧心吃亏,于是,她好好解释道,“就是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萧萧你切莫再哭了,你哭起来,很吓人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貊庠打趣儿,萧萧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只是伸手轻柔地抚上了貊庠的脸,隔着纱布又急忙缩回了手,眼眶微红泣血,言语担忧充斥,“阿貊,会很疼吗?”
貊庠习惯性的防备,不动声色的扬笑道,“没事儿,不疼,因为有麻醉散!”
“几时会好!”潇潇小声的问,心思缜密的瞧上她脸上的纱布,“我还是去找横老三,阿貊你的脸,我不放心!”
怎么能和二姨娘一个样子,貊庠无可奈何,只能再次苦笑着解释外加忽悠自己真的没事儿,阻止潇潇去找横老三。
当然没成想,这小丫头会那般不好哄骗,搞的貊庠差点都将脸上的纱布给拆了,才吓唬住潇潇,让她重新去煎药,也算是找了一个由头终于摆脱。
世上大概最难为情又使人拒绝不来的就是别人毫无保留的关心了吧,虽然诚意真假有待商议,但还是很难一口就回绝好意,除非是那种极度拽狂又权势滔天的人,大致才不会陷入这种小麻烦,因为他们足够有资本在虚情假意里无情冷漠,同样也不会担心失去。
貊庠眨巴着眼睛,笑了一下,嘴角裂开一抹自嘲的笑意。
随后她转身将目光打量向床上躺着的男人,还在昏迷不醒,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依旧极大,像是在虚危山时一样想将他扇醒,但是此刻他的脸颊除了赫然在目的五道鲜红指印之外却一丁点儿醒来的迹象也没。
貊庠缩回了手,百般考究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拿出了魂石,施法为其疗伤,一下五个都用了。前提她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醒来,当然这对他们是极品疗伤神药的魂石而对于大罗神仙来说,作用无非只是沙砾一般的用途,但是他不醒貊庠已经尽力,大不了最后……
……呃,这个真到了那天再说,她还没想好也没决定呢!
因为知道那女巫有一半的理由骗她,但也有一半可能是真的,自己真的大致会不得好死,忧记得虚危山第一次偶遇,因好奇占卜的签解便是如此,之后较劲儿的次次都未有变数,即使貊庠极力不想认,但也完全招架不住这女巫神名在外的影响力,就连八殿冥王寄染……
那是多大的神啊,也是能被算到连连称奇拜服,所以,更何况是她这只小小的女恶鬼,心里难免不会发怵忌惮横生。
魂石的损耗在貊庠施展术法一半时就已经全数失效,她不得已收了手。
然而那人躺着依旧毫无起色,一双眼睛闭得严实,长睫浓密的遮盖在眼窝一动不动,脸色过分病态的苍白。
貊庠心头复杂渐生,底下头仔细去瞧,最后用手想要拉开他的眼皮看看他到底醒没醒,结果那人直接先她一步睁开了眼睛,一张脸血色褪尽的青白,目光却像是要吃人一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诈……炸尸了?”貊庠发怵的缩回手,表情第一时间顾不上惊骇反而被欣喜若狂替代,“不是,你醒了,鬼窝里睡的可还好!”
久久听不到回答貊庠甚是有种说不出的尬尴,可是比不上一分被那人似乎利刃一般的目光盯的心底深处一片瓦凉瓦凉,她扛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盯着我干嘛,眼睛瞪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