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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千生结 行知如夙 2318 2024-07-07 09:13

  刹那间,凛藏在袖子里那最好的疗伤药一下被握的生紧如是镶上了世间最坚硬的锁,无钥可解。

  此刻,他才豁然明白那玲珑坊主所言,这世间任何珍稀之物对她来说都是药石罔医的话了。

  因为,她……自始至终需要的不是伤药而是同她一般的鬼物罢了。

  仅仅靠同类相食就能做到最快最好程度恢复正常的恶鬼们那惯用的伎俩和办法……,他怎么就会忘记了呢!

  “怎么了?”貊庠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突然站定的某人,心里虽然急切但面上依旧保持镇静,她讪讪假笑,言辞却分为诚恳道:“大仙,你怎么不走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这天晚了,可就不好走了,现在,你看哈,这日头正盛,最好行路……”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她又急做补救道:“唉……不是,反正就是好走,当然了,这花丛茂盛,可以勉强遮挡住烈阳,对于我来说应当比夜间还好走,至少我不会拖累你,景色也宜人不少!”

  闻言,凛能够听得出藏在貊庠如常语气里的自我焦虑和对他迟迟不动的不耐烦和几许对于走不出去的担忧。

  沉默稍许,他有一瞬恍惚,却还是艰难的温和道:“……走吧!”

  他的声音尽量如常,不肯让貊庠听出什么来,却在踱步而出的那个瞬间掌心被药瓶凸出的棱角割进早已腐烂的皮肉,顿时鲜血淋漓,隐秘的从玄色衣袍的宽袖里溅落一路绿色如毯的花瓣,那殷殷红色,如是抽出绿色海棠花林的烈烈蔷薇。

  凛不禁嗤笑自己这一路何故就会犯蠢呢,那些盘踞在此幽地暗林里生根一般的妖鬼魍魉实在不该灭杀和驱逐的,至少,她的伤势不会这般反复不愈,伤至神髓!

  然而可笑的是这一切明明是他将刀亲手递给她的人啊,却妄想已手沾鲜血的她放下杀戮,这到底是有些痴人说梦且荒诞不经了!

  可是,这混蛋不已的选择却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够保护她的方式了。

  而这一次,他想要信这世间万般善恶有报,因果不空,那么作为伤害她落得如此的地步的凶手之一,他该是万劫不复,那么不再沾染他人鲜血与性命的她,一定要好好的,至少还能够存在于这个世间,不管以哪种身份或者形式,只要她还在……

  万里海棠长林止与云溪大川,翠而淤塞,那夹在峡谷之中绿色的海棠花迎着烈烈西风,花潮涌动,似云似海。

  顶着如同霜雪一般的花雨,貊庠上前一步,心情大好的对着眼前男人非常诚挚的道了声“谢”,只因回家有望。

  可她却全然不觉他的迂缓与迟滞皆因对她的不舍,因为也只有不舍,毕竟那不甘早已在方才那未递出疗伤的药瓶时便失去了勇气。

  沉默半晌,凛目视远空蔚蓝的天际继续挪动脚步向着北境那浩瀚的万里山脊的方向走去,而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貊庠始终与他保持一步之隔,像是刻意为之又像是某种预料之中的距离,就这样两人相对无言的行至一片绿色花海之下,那么静谧而又安宁。

  两个时辰之后,随着高空的艳阳深入天边连绵起伏的北境山头,凛也将貊庠带出来了那万里海棠花林。

  追着落日余晖,貊庠望着远处红如绸缎的晚霞,逐渐将嘴裂到了耳后根,紧着她折身拱手,对着面前站定不再动弹的面具男人道:“此一路多谢大仙仗义带路,今日一别,还望大仙珍重,往后小的定会日日焚香叩谢大仙!”

  可不待话落,不待那面具男人反应,貊庠便撒腿就跑,她想着,同他说再多客套感谢的话也无甚有用,毕竟他们二人只是匆匆过客罢了。

  还有仙家清心寡欲的最不喜溜须拍马的小妖小鬼了,她又何必找不痛快,还不如就此溜了最好,免得自己尽说些无用的话,浪费彼此时间不好还浪费她的感情,搞不好还被人嗤笑傻。

  这个世界最不缺这样子的人了,表面上伪善如莲心底凉飕飕的却全是龌龊和邪恶,当然了,她就是这种人,所以,她怎么能不这样想象别人呢,哪怕是这位好心将他带出那海棠林的仙,可是似乎也无法例外呢!

  眼前隔着重重叠叠山阙,晚霞似火如荼,身后是万树繁花似锦的绿色海棠似梦若幻,哪儿还有那白衣血染的女子半分身影。

  长身玉立的玄衣男子怔怔的望着碧色如洗的万顷长空,漆黑色的眸子像是烫出锦缎的两只大洞,空洞地全是死寂。

  稍长一会儿,他似不能够久久站立一样向后重重倒去,像是地基突然碎裂继而浑然倒塌的殿宇,只是象征的粉尘和碎屑并未出现,替代的只是那呛入眼帘的纷乱花色。

  应声而来的蔡邑,像是闪现一般出现在花色揉乱的林间,却是对着眼前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置可否的表情贯穿始末。

  半晌后他双手怀胸,静静的俯视着他的狼狈,不冷不谈的表情落井下石道:“早知可以撑这久,那何不死远一点儿呢,至少不会肮脏了我的花林!”

  “那恶鬼也是凉薄,竟然就这么跑了,若是知晓是你一路不顾死活护着她出幽冥,该怎么也是要记得你半生的吧!”

  “不过,本仙也甚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将度朔山和出幽冥一路的妖魔鬼怪给逼退的,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当然了,我家林子里那让人讨厌的精灵们也不少,就连我也十分头疼的任由他们在保证不伤人命的前提下可以胡作非为,所以告诉我将别,你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是怎么可以做到的呀!”

  “还是说,有人在背后帮你,所以,你这会儿是不用死了吗?”

  “所以,我可以不用救你了,就这样离开了吗?”

  落入眼帘的似乎只有那纷乱的绿色还有落日绯红的余晖,凛缓慢的阖上眼,一丝也听不见蔡邑的话,他浓长的羽睫像是染上了暮色,唇角的血亦不受控制的溢出下颌,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张口只有无尽涌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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