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致使这一切的因素全都是因为她,想想都能叫人笑的踹不过气,自然这是比起死亡更加精彩纷呈的报复。
貊庠挑眉划过空气里那不断徘徊的新鲜魂灵,再一次确认了他们的愤怒是真的非杀她不可,她得逞的闪身离开,等着这座祭坛历经千年之后,那祭祀全开的一刻,现世而出的邪魔们一定会是这几位诸神。
如若不然,以他们那虚弱的神魂抗拒不得世间最邪之物的祭坛祀器继而就会被吞噬干净,再无转圜的余地,那么檀溪他们永远都将会解救不了。
自然,他们千万不要妄想夏衍会有施救的可能,毕竟费尽一切修为逃出去的他,生死已经难料,何况还是救不救得檀溪,那待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貊庠离开祭坛的那刻,魂灵的力量因为远离本源继而急遽衰退,不过却也能左右檀溪倒是也足够了。
游走于御医院,貊庠看着诺大的院中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抬出大门之外,她坐在屋檐之上,撑着下巴数着数量,暗自惊讶于谭青的厉害。
耳边却传来檀溪作为神明发出来嫉恶如仇的严词数落,“貊庠,你终归是要受得报应的!”
貊庠并不意外她现在还有力气说话,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不再数数,而是淡漠地驳斥,“放病的人可是谭青,与我何干?”
檀溪被呛的好久不见做声,沉默到貊庠下到地面,盯着院中没有被抬走的一具女死尸发呆时,带着悲痛的质问出声儿,“那你可还满意。”
“甚是欣慰!”貊庠貌似很有兴趣儿的回答,下一秒她就将檀溪的魂灵从自己的魂灵里抽出,然后尽数开始锁在眼前的那具死尸之内,喃喃道:“若是他们找不到真正的你,会更加让人满意的!”
“所以,这才是你吞噬了我一半生魂的原因吗?”
貊庠答的干脆,在她的一半生魂全部没入到那具凡尸里时,“是,在人间的生活,帝姬可是要好好适应,没有一半魂灵的你,又没有仙人的记忆,即使命运不错还能够重回神界,不过也是回不到从前!”
貊庠看着占据死尸的檀溪,开始有了呼吸和脉搏,那是凡人活过来的征兆,她起身看着忙忙碌碌检查尸体的一众侍卫,口鼻皆遮掩着厚实的白绫,可见是在预防时疫的传染,他们在逐渐检查到这边,她的心情何止是好到了极点。
起身离开御医院,貊庠想着该去找谭青了,有些事情该是拖不得的,何况此刻已经到了最关键之时,总要有人搅和一下水深泥浅的。
然而再次路过那片梅园,貊庠却是见到了百里奚,那位大虞的帝王,却独自一人不知道在赏景还是在冥思。
她本想悄声离开,没成想竟然会被赫然出现的贺槿挡住去路,貊庠从震惊到惊悚仅仅用了一秒,尔后神色深邃的恍若冰谭一般审视着他的靠近,不断后退,以此为戒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贺槿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还有她貌似习惯性的拉出来的间隔时,又到底是出于什么情绪而为之的远离,却都能令他本能握紧的手一下青筋曝起,而掩藏在掌心的那枚刻画着彼岸花色的白玉簪却依旧完好无损,那是将别花费了心思为她粘合在一起的东西。
而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此时此刻他竟然发现他们之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有的只是深深地无力。
因为,他感受到他已经无法再掌控她,只能如今这般远远地看着她一步又一步走向某种终结。
那一幕像极了千年前的大夏王朝,他承认他有些动摇心中对她的一点点仅存的念想,在她对他只有冷漠与厌恶的眼神里,永远都不会出现自己想要的感情时,哪怕是别有用心的利用也没有,他想他永远都不会成为守护她的将别,同样也做不到让她好过,那么相比于她单方面的憎恶,那么不如一起好了,他才不会让自己那么卑微。
可是心口的位置却又矛盾的凭空出现对峙,他不知道是将别还是他的感觉,可是分明将别也曾是他的一半元神所化,拥有他的生息,所以,追根究底来说,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她对他的需要吗?
可是,她似乎从来都不需要他,哪怕是再一次的生死之间。
貊庠见他没有丝毫可能地动静,于是退后一步,飞快的闪离开来,对于面对贺槿来说,她觉得即使是那位神秘不可测的谭青也会比他更加会让她舒服,至少不会觉得仇恨之中参杂了过多的厌恶,仿佛那是一种被刻入骨髓的下意识,如是见到了世上最恶心的东西,本能的便做出反感。
可她也清楚,以现在的时机,她是无法做到令他消失在她眼前的,只能尽可能的逃避,仿佛这样她才能继续淡定下去,在权衡利弊之中忘记那一切令她恶心且不能接受的糟糕关系。
谭青守在梅园之外,倚靠在走廊的栏杆处,目光深如秋水般的瞥向从园中飞蹿出来的貊庠,清柠苍白的面孔,却扯起一抹明媚地笑容来,堪比天上璀璨的日头,而那迟疑一秒后就迎出去的动作就像是在等着她一样。
貊庠不甚讶异,而后有些顾虑地看向身后,然而哪里只有空荡荡的宫沿建筑,春寒料峭的青松外并没有什么人跟来,她才松了口气,对着谭青直言不讳的问道,“究竟何时,你才能重开献祭!”
“或者说,百里奚有答应你了没有!”
谭青的笑意刷的一下僵冷在脸上,他装若无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长睫深深地耷在眼皮上,盖住瞳孔里的一片墨色,思量良久后才道:“等,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貊庠抬眼射过年后初春的冰冷空气直直地落在谭青的身上,止不住的上下打量他,有认真的在思索他的等到底会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快则有慢则无的道理他不是不懂,更何况现在神界可是破天荒处于危机之中,诸神的坠落便是最好的弱点可攻,究竟何至于要等,难道他是在给神界喘息之机吗,可又出于什么心思。
貊庠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她眉头紧锁,一双潋滟着天空碧蓝的瞳孔里源源不断地冒出不解,“等待时机,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最终目的不是神界吗,以现在这个称手可夺的好机会,可你却要等。”
“……哈哈……”谭青忍不住失声大笑,将印在眉心的手漫不经心的收回了宽大的袖筒里,抬起一双墨色的双眸如是一片墨白的海,那里深且阔,毫无彼岸倚靠,他远远地望向貊庠,道:“庠儿,你觉得现在这个机会好吗?”
他说这话可是认真的吗?
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貊庠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抛皮球的将问题送还,“你觉得呢?”
谭青见貊庠委婉的否决,显见的是在隐藏自己,可她早就暴露了心思不是,他默了半晌转身离开,但是抬手的动作却示意她跟上。
貊庠考虑了一下,举步跟了上去,她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场时疫源自千阶祭坛,是你取之祭器所携邪气化之疾风,藏于空气,凡人一呼一吸之间方可肺伤!”
谭青脚步未停,点了点头,“嗯,取之自然的东西,没有过多枉费我的力气。”
貊庠停了下来,不再跟着他,忽然说,“我会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谭青也停了下来,他回身渡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阳光幽远的看着身处在一片墨绿色的冬松林间的貊庠,眼睛被光芒射的眯了起来,一张脸明灭不定,他答非所问道,“将红莲业火从混离地狱引至此间,你可是抱了必死之决心,于诸仙同赴这场死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可现在的我们仍旧在活着,当然我相信那只是暂时!”貊庠不假思索的接话,甚是惊疑他为何如此发问,不由分说的问道,“不过,这与你拉我出来那千阶祭坛之中,有何关联,别说我还有用,我倒不觉得!”
谭青勾唇扬起一道薄凉的笑,如是这周遭冰冷春初乍寒的空气,他从容的收回视线,模棱两可地说话道,“这天上的太阳,落下山沿的那刻,便不会再有同样的今日出现,可是太阳依旧会是同样的太阳,永远会持续着东升西落去往下一个黎明,可有的人却像极了今日,一旦消失便是永远。”
“你想要说什么?”
“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貊庠的眼睛被阳光填满,在那层灼眼的光芒里看不出来情绪,她说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