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若然便要回寝殿修炼。
如今她虽已位列上神,但是凭她这点这修为在一众大佬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出了后庭,墨阙亦步亦趋跟在若然身后,若然眼眸狡黠,弯弯绕绕甩开墨阙之后,直直冲进寝殿,速速关了殿门,等在门窗上下了数道禁制之后,满意转身。
转身之际,惊然发现墨阙笔挺站在身后,环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若然惊得差点儿喘不上气:“啊!你怎么在这儿?”
这风流鬼怎么同狗皮膏药一般难缠,方才不是已经将他甩掉了吗?
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怎么没发现!
合着方才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全被这位纵观全局、足智多谋的魔君大人识破了?
看破不说破,白白瞧了一出好戏,拿她当猴耍呢?
墨阙唇瓣噙着一抹邪笑,将若然浮于表面的抓狂尽收眼底。
“以客为贵,本君作为青丘贵客,为何不能在这儿?”
若然忍下心中燥怒,低吼道:“可这儿是我的寝殿!”
话落,她将门窗上的禁制悉数去除,打开殿门指着外面,道:“我待会儿要修炼了,烦请魔君大人挪动那双金贵的腿,赶紧从这儿出去!”
墨阙挑眉,邪魅俊颜上满是哂笑,见若然如今模样,似乎很是欣赏,他如今不言不语不动的做派,更是令若然怒火中烧。
在若然即将暴发之际,墨阙不疾不徐、风轻云淡,缓缓踱步到花几前坐下,不紧不慢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捧起一杯热茶喝着。
这一幕若然怎么看怎么熟悉。
“本君保证不发出任何动静干扰你,你好生修炼,当本君不存在便是。”
若然歇斯底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魔君大人威压在此,我恐怕静不下心来修炼。”
墨阙淡淡抿了口茶,掀了掀眼皮。
“修炼讲究静心凝神,心无旁骛,本君在这儿不言不语,怎么可能打扰到你?不是风动,不是帆动,是你的心在动!心不静则修不成。”
好一个诡辩!
若然抬起一根手指,对向墨阙:“你......”
墨阙缓缓将茶盏置于花几上,闭上眼睛假寐。
“昨夜你那仙仆同本君打架,本君一夜未眠,本君要歇了,你可别说话,本君脾气不好,吵着本君歇息,后果自负。”
若然气得张牙舞爪,舞着胳膊朝墨阙的方向,在空中比划了好几下。
暗自腹诽:濯盥为何打你,你心里没数吗?
与虎谋皮果真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然没法儿,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过,只好勤修苦练,企盼终有一日能将墨阙暴揍一顿。
若然压下心中怒火,在书桌前坐定,翻开千熠给的手札,再次被映入眼帘的字迹所震撼。笔锋遒劲,气势雄强,骨力道健,超尘脱俗。
行云流水的注视更是精益求精,一目了然,繁复之文也变得通俗易懂了。
若然静静看着,很快便投入其中,熟读之后,阖眸,凝神静气,缓缓抬手,寝殿掀起一阵微风,恰在此时,墨阙睁眼,转眸望向若然。
静坐书桌前的若然,容姿绝艳,双眸阖起,鬓发随风翩飞,抬手之际,那风吹过她指尖时,打了个轻柔的飞旋,如同一朵风花绽放。
此时的她,沉迷修炼幻境,如同畅游在静湖的小舟上,微风轻拂,湖面却波澜不惊,四周都是飞驰的手札文字,她立于舟上,如饥似渴地捕捉文字奥义。
若然额间隐隐闪出额记,花儿的形状,泛着淡淡的白,柔柔的显现在额间。
不知过了多久,若然缓缓睁眼时,手札第一章已经学成了。
睁眼瞬间,撞见一个邪魅无俦的脸,媚态横生,妖冶肆意,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若然瘪了瘪嘴,没好气道:“你方才不是坐在花几前假寐了吗?怎么刚修炼一会儿,你又坐在书桌前了?”
墨阙手拖着下巴,道:“你也说是假寐了,本君坐在花几前实在闷得慌,不如走动走动,还是觉得你这书桌坐得舒服。”
若然淡淡道:“哦。”
她如今学会了手札第一章,修为见长不少,难得好心情,不想同墨阙置气。
墨阙挑眉。
“若儿!”
寝殿们外,南陌喊了一声,若然觉得这是父神给予她逃离墨阙的救赎时刻,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一溜烟儿便窜了出去。
推开殿门,南陌静静伫立空地,一身青衫,墨发随意披散肩头,玉带横穿,随风轻扬,俊美飘逸,独有韵味。
见若然出来,他扬了扬手中的小包裹,一脸温柔的笑意。
若然突然觉得有不好的预感,道:“父神不会同花辞和林修一样,故意采酸果子来寻我开心的吧?”
南陌哈哈一笑,道:“为父怎么可能学你们小辈之间无理取闹,为父又怎么舍得欺骗若儿,既然要给若儿摘果子,自然都要甜的!”
“果真?”
“自然是真的,如假包换!”
若然狐疑,接过南陌手中的小包裹,解开上面缠绕的金绳,扯开包裹一瞧,果真都是些红艳艳的果子,看着就很诱人。
若然笑了,捏起一颗红艳艳的果子便咬了一口,蜜水一般的甜汁将若然眉梢压得更低垂。
南陌好笑道:“你呀,少吃些甜食,小心蛀牙!”
若然三两下便吃完了手中的甜果子,眨巴着清透的眼眸,道:“做神仙的也会蛀牙?”
南陌点头:“前些日子,天界医仙府便来了位撼可仙君,他整个人儿就像从蜜罐里泡过似的,一身蜜糖味,可惜蛀了满嘴的牙,玄参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为他拔了蛀牙!最后仙君从医仙府出来时,活像个人界老公公......别怪父神没提醒你,这甜果子啊,还得少吃的好!”
若然又捏起一颗红艳艳的甜果子,吃得津津有味,眉梢弯了又弯,闻言,不甚在意道:“放心了父神,我这口牙好得很,绝不会为难玄参医仙的!”
南陌望着若然沉溺其间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自知劝慰不过。
“若儿近来修为大涨了?我观你这通身修为,仿佛比昨夜见到的还要精纯深厚。”
若然道:“昨夜从雪族回来,路上遇见太子殿下,他知我历劫成功,特地送来修炼手札为贺礼,我方才在寝殿学成第一章,大受裨益。”
南陌眉梢松缓,道:“太子殿下果真有心了,若儿往后可要好好歇歇殿下,这样的翩翩君子,六界不可多得啊!”
若然点了点头,沉溺在手中的红果子里,那模样分明不甚在意。
南陌摇了摇头,暗自唏嘘:太子殿下昨夜回去天界,根本没回来青丘,唉,也不知这蠢丫头何时能开窍!
也不知这天定的缘分,何时才能开始?
“好了,父神今日亲自下厨,给你做条鱼补补!”
若然欢欢喜喜答应:“好。”
南陌离去之前,眸光越过若然,投向身后的寝殿,慧眼如炬,早已发现端在书桌前殿的墨阙,而他也正微微侧脸,透过殿门,瞧向这边。
南陌暗自叹息:不可能成的事儿,若是能早日知晓结局,或许也能免受些辛苦!
可惜啊,天命五行,不可违,有些事情,注定是要经历一遭的!
命啊,都是命啊......
待南陌走后,若然跑到一条小溪边啃果子,惬意得很。
溪水清澈,鱼有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若然相乐。
若然高兴得很,伸手去挑逗溪中的鱼儿,不免沾染些水渍,金乌之芒投在玉手间,肤若凝脂,更显盈盈有润泽。
若然欢快至极时,察觉头顶突然暗淡了些,抬头望去,撞见一个魅惑妖孽的脸,挂着一抹炫目的邪笑。
“怎么,是我那寝殿呆着不舒服了?魔君大人终于舍得出来透气了?”
墨阙蹲下身子,靠近若然,雄浑鼻息喷洒在她颈脖间,湿热酥麻。
“在殿内瞧你吃甜果子吃得开心,本君也想尝一尝。”
原来是打的这主意?
若然翻了个白眼,一口接着一口,三下五除二,将小包裹内的红艳艳甜果儿全吞了。
“可惜了,父神只摘了我那份儿,一人份儿怎够两人吃呢?魔君大人若是馋得慌......”
若然仰着脸往前方一抬——
“那座山上果木富饶,魔君大人快去摘些解馋吧!啊啊啊啊......”
刚说完,若然只觉口中一阵刺痛,速速抬手捂住腮帮子,双眸紧闭,一脸苦色,美眸欲泣。
墨阙挑眉,喜上眉梢,幸灾乐祸道:“怎样?让你方才嘚瑟,本君不过同你开了句玩笑罢了,你竟一口气便将所有的果子全吞了,如今遭了报应,不分享,就蛀牙!”
若然一惊,抬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望着墨阙,捂住香腮的玉手也在微微颤抖。
“蛀......蛀牙?”
若然心底哀嚎遍野:不是吧?父神方才刚说了撼可仙君的糗事,不会这么快便轮到她了吧?
她可不要做人界的老婆婆......
若然呜呼哀哉,却抵不过口中习习传来尖锐的刺痛,嗫嚅道:“疼......”
说话间,豆大的晶莹之物便夺眶而出。
墨阙一怔:“这么怕疼,方才不是吃得挺高兴?”
若然苦着脸色,心中怨气十足,奈何牙疼难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墨阙伸出修长的手指,欲要捏住若然的小脸。
若然心生怨怼,见状,笃定墨阙没安好心,遂别过脸去。
墨阙手中空落落,冰眸幽暗深邃,下一瞬,便狠狠捏住若然的下巴,强行转过她的脸颊。
“唔......”
墨阙冰凉的气息从脸上流露到指尖,狠狠威胁道:“本君原本便是想帮你治病,你若是再不听话,随意乱动,本君保证会耍些手段,让你活活疼死!”
若然闻言,疼得说不出话来,哼哼两句,泪珠便不争气得夺眶而出,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又哭又哭,从早哭到晚吗?
墨阙头疼不已,压住胸腔怒意:这只是一个万岁不到的小丫头,也就打架稍微厉害些,头脑精明些,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怕疼得很,被人捏痛手腕会哭,牙痛会哭。
墨阙轻吐一口气:你已经活了十几万年,什么折腾人的手段没见识过,一个万岁不到的小丫头罢了,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遂板着个脸,耐着性子轻哄,却动作生疏僵硬:“乖,把嘴张开,让本君瞧瞧你的蛀牙。”
若然闻言,狐疑地望着墨阙,见他虽板着个脸,但好在还算眸光温柔,态度诚恳,口中尖锐刺痛盛浓,刺激得她实在思考不得,管他三七二十一,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微微张了张口。
墨阙见若然如此乖巧听话,心底哂笑:还得有求于人的时候最是可爱!
心中想着,便掰开若然的樱桃小口,微微低头朝里看去,果真瞧见排排雪亮的小牙上有一颗变成乌黑颜色。
他余光扫了一眼若然,见她神色僵硬五比,双手也不知放在哪儿,别在胸前绞作一团。
心中好笑:果真还是个小丫头啊!不知所措,软娇羞涩。
“忍着些,痛便喊出来。”
墨阙指尖凝结一团亮光,将手指轻轻探入若然口中,若然闻言,十分紧张,神色更加僵硬,她雾气蒙蒙的眼睛忽闪忽闪,随着动作,还有一颗两颗的泪珠滑落。
墨阙顿觉若然此般模样有趣得紧,心底暗自发笑。
“好了。”
不消片刻,墨阙便停止了动作。
若然狐疑望着墨阙,抬手揉了揉香腮,惊奇:“果真好了!”
墨阙心底一片柔软,不由自主抬手,揉了揉若然的脑袋,道:“甜食吃多了自然会长蛀牙,方才我已为你修补完全,你往后少吃些甜食便不会复发。”
若然郑重点头:“我往后定会少吃些甜食,再也不能遭这份罪了!”
墨阙哂笑,眸中含着精明算计,面前纯真的若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他的圈套,终有一日,她会哭着来魔界求他的。
濯盥找到溪水前,瞧见墨阙不怀好意的模样,而身侧的若然显然没有发现,眸光沉了沉,待走进些,才后知后觉发现若然双颊还挂着淡银色的泪渍,已将她面上的妆容冲淡,露出雨打芭蕉的破碎之感。
濯盥深谙的眸光静如幽潭,蹙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若然清透的眸光里还隐着些将散未散的水雾,闻言回道:“我方才牙疼。”
濯盥忽略墨阙,精致走在若然身侧蹲下,轻柔道:“张嘴我瞧瞧。”
“方才魔君大人为我诊治过了,如今已然大好。”
若然微微张开了嘴,濯盥瞧了瞧,果真每颗牙齿上都十分亮白,并无漆黑之色,这才松了松眉宇,抬头对墨阙道:“多谢魔君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墨阙挑眉,神情散漫孤傲,冰凉气息倾泻而下,与濯盥四目相对,刹那间暗流汹涌。
若然恍若不觉,问濯盥:“你找我是否要我去后庭用午膳?”
轻轻一声,打断二人之间的暗流。
濯盥站眸之际,已将心神收敛殆尽,眸光温和,柔柔道:“是啊,南陌上神今日亲自下厨,特地为你煮了一尾鱼,你有口福了。”
若然心情愉悦,喜上眉梢:“是你们跟着我,都有口福了。”
盈盈一笑百媚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