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絮在寝殿中架起一座屏风,隔着屏风,自顾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待他翩然转身之时,无意透过屏风的细细缝隙,隐约间瞥见信儿正在为伏在她肩头的若然换衣,那形态朦朦胧胧,梦幻美好。
落絮喉咙滚了滚,立马收回目光,随即转身走向案桌坐下,为自己沏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寝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落絮垂下眸子,眉头闻不可闻地皱起。
“吱呀”一声,凝酥领着芸筠,染了一身雪气,推门而入。
凝酥一身红裙,像是雪中飘散而来的一抹红云,肌肤雪白,美目盼兮,聘聘袅袅,妙不可言。
身侧的芸筠,一袭青衫,浓眉大眼,额前还细细地画上了青色小蛇状妆饰。
凝酥进门之后,看见前方的寝床上,信儿正在为若然穿上锦袜,她清丽的脸上明显一怔,随即闪过阴寒。
床上躺着的,不出意外便是落絮哥哥怀中所抱之人了!
“你来我寝殿,有何事?”
落絮不放过凝酥脸上闪现的一丝一毫的表情,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询问,语气淡淡间,夹杂着一丝冰冷。
凝酥回神,脸上换上一副温柔的笑容,却站在原地未动。
“方才在复道间远远瞧见落絮哥哥怀中抱着一女子,凝酥心想,这女子定然是受伤了才不便走动,落絮哥哥一届男子,多有不便,凝酥特地来此处帮忙照看......”
信儿在一旁听得凝酥一席话,眸光闪了闪。
天界公主心悦雪族王子,这是六界皆知的,她能好心来照看一个被王子抱过的姑娘?
未必吧......
落絮审视的眸光在凝酥与芸筠二人身上来回移动,回绝道:“不必了,她有信儿照顾。”
凝酥闻言,轻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还不待落絮说些什么,她便款步走向寝床,越过忙碌的信儿,惊然瞧见一张俏脸,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暇、清雅秀丽,纵使是睡着,另有一股动人气韵缓缓散开。
凝酥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嫉妒之情,如今重又蓬勃而出,嫉妒得恨不得杀了若然!
怪不得落絮哥哥肯抱着她,原来她长了一张如此颠倒众生的脸!
凝酥眸中寒光乍现:绝不能让她活着出去!
信儿正在摆弄若然的睡姿,又轻轻为其盖好锦被,她感受到凝酥的迫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天界公主,来者不善呐!
凝酥眸光瞥见一旁的屏风,它将外边的落絮遮挡不见,可是凝酥知道,他此时正往这边看来。
没关系,她很快便消失了......
凝酥压下满腔愤怒,冷着脸朝芸筠使了使眼色。
芸筠会意,毫不含糊地上前出手,一巴掌将蹲在床边为若然捻被角的信儿拍晕。
屏风后的落絮耳聪目明,眼睛虽然瞧不见屏风后处的动静,但是此时的耳朵却格外敏感,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细微响动。
他迅速起身,神色凝重,大步向前——
与此同时,凝酥迅速出手,掌中凝出强大的光晕,将欲拍向若然——
不料若然正巧清醒过来,却骤然瞧见不知从何处攻击而来的光晕,美眸睁大,大惊。
凝酥始料未及,她怎么都想不到若然会在刹那间苏醒过来,动作顿了一瞬后,又直直攻击向前——
说时迟那时快,若然反应极速,挥出一掌,稳稳接住凝酥的攻击——
芸筠大惊,上前出手,招式狠厉。
若然朝她挥出一掌——,
“碰!”
随着一阵强劲的灵力,凝酥和芸筠被狠狠甩向身侧的屏风,屏风落地粉碎,她们又重重落地。
“噗——”
“噗——”
凝酥落地之后,痛得伏在地面上喷出一口血来。
芸筠也好不到哪里去,趴在冰冷的地面大口大口吐血。
若然缓缓收起双手,眼神里阴寒的气息似要把人冻僵,她只坐在那里,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落絮错愕,短短须臾间,不曾想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望着先前端坐之处,正洋洋洒洒落着屏风的碎渣。不禁为自己预感不妙、起身上前的决定感到庆幸。
又暗自赞叹:这女子的修为竟如此精纯深厚?
倘若与之交手,恐难分高下。
落絮眸光闪烁,转眸望向前方,只见坐在他寝床上的若然一袭蓝裙,指若青葱,唇如红丹,明媚动人,只是她艳丽的脸上却凝结着一层寒冰,不易近人。
凝酥惊讶于若然强大的修为,到底是她大意了,她忍下胸腔的怒意,面上流出两行清泪,我见犹怜:“我以为姑娘受伤不能自理,才提议要来此处照看姑娘,刚要出手探测姑娘病情,姑娘为何出手攻击?”
若然端坐在寝床边,一席水蓝色的衣裙,衬托得她腰肢纤纤,肤若凝脂,一双玉足正端放在榻板上。
布满寒霜的脸上,一双冷眸正望着床下胸前染血的凝酥,冷声讽刺:“照看我?我看你刚刚是想杀了我吧?”
凝酥闻言,哭得更盛:“姑娘何出此言?落絮哥哥还在此处,你何苦害我!”
落絮哥哥?什么落絮哥哥?
若然转眸,望向凝酥一边的男子。
哦?就是在温泉里那位以为像回事儿、实则莫名其妙的蛮荒男子?合着他们是一伙儿的?
若然看着落絮,眸中寒冰更浓:“你刚刚看见她出手了吗?”
落絮看着若然冷着一张脸望向自己,苦笑:“并未......”
当时他被屏风挡在一旁,确实并未看见......
若然冷哼:哼,果真是一伙儿的!
看着若然这三分戏谑、七分薄凉的目光,落絮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落絮避开若然轻视的目光,上前查探凝酥的身子,发现已然伤及肺腑,不禁惊讶:“姑娘的修为竟然如此高深莫测?”
若然冷哼:“若不是有这一身修为,恐怕今日便要命丧于此了吧!”
芸筠好不容易强撑着起身,指着若然,怒声道:“你竟敢伤害天界的公主!你好大的胆子!”
若然闻言怔愣:没想到冠名六界的第一美人、天界的凝酥公主,竟然就是她!
若然仔细端详着凝酥,瞧见她生得确实美丽,却并非明眸善睐,尤其是这心肠,还没有花辞一半善良!
若然心中冷哼:生得如此姿容,简直浪费!
若然朝芸筠翻了个白眼,冷哼:“伤害天界公主的罪名我可不敢当!我说是这位公主出手在先,你们可认?”
芸筠盛怒:“我们公主好好儿的,为何无缘无故出手伤你?”
为何?
谁知道呢!
若然冷着眸子看向芸筠,反问:“你确定她没有出手?”
芸筠被若然这样盯着,心底生起一阵凉意,但面上镇定:“若非要说我们公主出手,那也是因为想要施法查探你的伤情,谁知你竟以为是我们公主要害你,竟出手将她打成重伤!我倒要问你,你是何居心?”
若然不怒反笑:“你去问问你旁边那位公子,问他是否在你们公主身上,查探出被我强制压入的灵力。”
凝酥闻言,身子几不可闻地抖了一抖,站在她身后疗伤的落絮还有什么不明白,清澈的眸光结了一层寒霜。
芸筠却不解其意:“什么?”
若然看芸筠这模样,感觉她应该是猪精修炼而成的,否则,怎会如此蠢笨不堪?
若然耐着性子解释:“你们当时双双出手攻击我,而我,不得不反击。其实也怨不得我修为较高,只怕是你们修为甚浅,并未察觉出,我出手时,将你们的灵力逼回体内。你们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这其中可有你们自己一半的功劳!”
芸筠闻言,大惊失色,仿佛伤到的肺腑更疼了。
还在地上伏着的凝酥,撑在地面的双手将鲜红的衣裙狠狠收紧,她低着头,瞧不见脸上的神色。
若然猜测:一定很精彩吧!
落絮静静看着前方端坐的若然,唇角微不可闻地勾起一抹笑意。
若然挑眉,吐出一口气来,随即,一脸轻松。
她若无其事地摆弄身上一席水蓝色衣裙,裙摆缓缓摇曳,好似蓝色的芙蓉绽放。
银铃一声,婉转悠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说你们家公主是好心来照看我的,可为何又将床边的姑娘打晕啊?”
落絮看着伏在若然身侧的信儿,此时她纤瘦的背影一动不动,也不知伤得重不重!
此时,落絮眸子深沉一分。
芸筠抖了抖:“这是你打晕的!”
“哈哈哈哈哈哈!”
若然闻言,“哈哈”笑出声来,嘴角那笑意冷冷绽放,好似冥界盛开最绚烂的冥花。
芸筠瞧着,心底油然而生一阵恐惧,似乎将身上的伤痛都掩盖殆尽。
凝酥狠狠瞪着芸筠,眸中喷出的怒火恨不得将她烧为灰烬:“退下!”
芸筠忍着心底的畏惧,垂首退下,并不言语。
落絮抬步上前,在若然的注视下,抬手施法,将信儿唤醒。
沉沉一声:“让你给这位姑娘换衣服,你怎的如此怠懒,竟然睡着了?”
信儿朦胧着眼神,后知后觉发现面前站着落絮,正沉声问话,气息压迫窒息。
信儿想要起身,怎奈瘫坐在床边久了,只稍稍一动,腿间的麻意骤然传来。
信儿“嘶”地一声皱起眉头,她用手压住腿,只得保持一个姿势,连忙解释:“王子恕罪,不是信儿怠懒,当时信儿正给那姑娘捻被角,结果被人从身后偷袭,这才晕了过去!”
闻言,凝酥与芸筠的神色一变。
方才将信儿打晕,完全是为了方便下手,谁知竟成了直接证据?
当时的信儿确定若然未醒,再者,信儿肯定那人是从身后攻击她的,无论如何,未醒的若然是断然不能从前头绕道到后面攻击信儿。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
落絮还装模作样,沉着嗓子又问:“你可知是何人?”
若然挑眉,只静静坐在床上。
信儿皱着眉头寻找,意外瞥见一旁瘫倒在地、脸色苍白,还沾染无数血迹的凝酥与芸筠,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王子见她被打,特地给她报仇的吧?
远远瞧着,凝酥的眸光阴寒,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落絮好似没了耐心,沉声又道:“可别让本王子再问你第二遍!”
信儿闻声回神,身子一抖,也顾不得腿麻,伏在地上叩首:“奴婢不知......”
信儿吓得身子如同抖筛,怎料落絮却抬手,往她的腿中缓缓渡送灵力。
只一瞬,信儿的腿麻便消失不见了。
信儿受宠若惊:“多谢王子!”
“你是我的贴身婢女,我怎么能不信你、不帮你?”
一语落下,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凝酥和芸筠脸色变幻无常。
若然挑着眉头,缓缓转眸望向落絮。
落絮感受着若然的目光,心中甚是喜悦。
他看着信儿,轻笑出声:“行了,去将一旁碎掉的屏风收拾起来吧!”
信儿一愣,看着散落了一地的渣子,惊讶:这是......王子口中的屏风?在她被天界公主打晕之前,还好好儿地立在那里呢,怎么她睡了一觉,竟换了这么一副惊人的模样?
越过落絮,信儿瞧见端坐在寝床之上的若然,见她生得姿容殊胜,气质非凡。
信儿心底暗暗惊艳。
余光再瞥向地上的凝酥和站立一旁明显忍痛的芸筠,小脑袋瓜子转得飞快,大概情况已经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唉,她就说这个天界公主来者不善嘛!万万没想到这次遇到了个硬茬,还被打得半死不活?
快哉快哉!
信儿心中甚是痛快,连带着语气都上扬了几分:“是!”
随即,便起身去殿外喊了人过来,一同打扫散落的屏风渣子和一地的血迹。
顺便喊了一众人等,吩咐将凝酥和芸筠抬出寝殿。
动作利落迅速得恨不得别人瞧出她巴不得将凝酥送出去。
可恨凝酥疼得动弹不得,否则,定想将信儿碎尸万段。她看着信儿的眼神阴寒得淬了毒汁似的。
信儿却恍若不觉,还“十分贴心”地吩咐女族医去给凝酥瞧瞧伤情。
面面俱到,让进来帮忙的众人感觉怪异,却挑不出任何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