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痛从脚踝处传来,若然惊呼一声,将欲倒地,原以为会与冰冷的雪地来个亲密接触,谁知,一旁的落絮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助。
“崴脚了?”
落絮精致的容颜近在咫尺,吐出的气息甘冽清新,好似染了雪气。
若然赶忙挣脱,脚踝处的刺痛再次传来,痛得若然“嘶”地惊呼出声。
随即,她赶紧偷偷运转女娲石,只一瞬间,脚踝处的痛觉便消失全无。
被刺痛染白的小脸在纷纷雪瓣中渐渐红润。
身旁的落絮并不知情,他皱着眉头,见若然渐渐舒展眉头,认定她在强装镇定,眸光阴鹜:若是凝酥遭遇此事,只怕快叫破了喉咙,非得要吵着司雪娘娘给她疗伤,用药也是精品,怎么会像花辞姑娘,表现的如此淡定从容?
也不知是花辞姑娘父母姓甚名谁,怎么会将她教育地如此顽强。
也或许,她并未有父母疼爱......
同他一样......
落絮紧紧盯着若然雪色中染着雾气的双眸,郑重开口:“花辞姑娘,得罪了!”
得罪?得罪什么?
还未等若然反应过来,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落入了一个甘冽清新的怀中。
落絮看着怀中娇小玲珑的人儿,眼前是簌簌落下的雪瓣,给这可人儿增添了朦胧的羸弱之感。
温润的唇瓣扯了扯:“我见花辞姑娘方才崴了脚,此去我雪族王宫,路途遥远,恐怕花辞姑娘御风不便。但方才你又出手为我雪族解决了无目猃,若是落絮袖手旁观,实非君子所为,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此孟浪之举,还请花辞姑娘见谅。”
若然未语,面上神色淡淡,瞧着并非排斥,也并非接受,心底暗暗惊叹:他这是在干什么?若是母神瞧见了,她与雪族王子走得这样近,恐怕要惩罚死她!
可女娲石的事情,又不能说出来。
隔着衣衫,若然感受到了落絮精壮的身体,白皙的俏脸瞬间染着一抹红云。
若然压制住羞涩之情,冷静地悄悄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潜入落絮体内,果真,看见了半颗魂记。
落絮心胸之前隐约感觉到一丝温凉之意,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若然,挑眉问道:“你在试探我?”
“我可没有......”
若然一惊,心知被发现了,赶忙将那丝她自认为若有若无的灵力撤回,香腮更红,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先前的底气。
若然暗暗自我警醒:这个雪族王子修为恐怕在她之上,她这小动作恐怕都不够瞧的,往后还得更加小心才是啊!
可心中又更加郁闷:如此修为之人,怎会轻易被她种了魂记?
别是为了试探,故意出卖自己!
这个雪族王子,果真非同寻常,看来蛮荒之地,多是狡诈之人,她一个从不出天界、涉世未深的梨雨轩千金,真是不够玩的!
若然小脸一时间,变幻无穷。
落絮将若然娇羞与暗自警醒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陡然生出激动喜悦,恨不得腾出一只手来,捏一捏她粉嫩的双颊。
面上却淡淡,开口亦是淡淡:“无妨,先前我也试探过你,再者,花辞姑娘方才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今日试探我,我怎会舍得怪你呢?”
一语道出,却显得暧昧不已。
若然感觉到不自在,她轻咳一声。
落絮盈盈的笑着,心底越发欢喜,他忍住激动的心情,一个闪身,御风飞行,赶赴雪族王宫。
雪族王宫内。
凝酥听说,落絮带着一女子去往北境。
带着什么女子,凝酥不用猜也便知道,是出手打伤她的若然。
虽然不知若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但已经将其狠狠记恨上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
凝酥忍着嫉妒,尤其是一身的伤痛,在雪族婢女的搀扶下,好不容易走到靠近落絮寝殿的复道中,远远地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地。
凝酥眸光一亮,将欲追上前之时,看见了落絮怀中抱着一抹娇软无骨的蓝色,她身形顿住,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落絮。
一旁的的婢女见凝酥停下脚步,不再向前,细心问候:“公主是否伤痛难耐?那婢子小心搀着公主,再稍稍慢些吧?”
凝酥不语,眸子死死瞪着进殿的两抹身影,气得掐破了手指。
寝殿内。
落絮将若然轻轻放在寝床之上,便蹲下身子,抬起若然一双玉足,好生查看。
若然惊得想要抽回,却被落絮紧紧捏住。
落絮沉声道:“别动!”紧蹙的眉头藏着难以抗拒的情愫。
若然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敏感,一张白皙的小脸顷刻间红润起来,她急急出声:“我脚已经好了!”
“怎么可能?”落絮不信,施法想要安抚若然脚踝处的肿痛,惊然发现那脚踝已经全好!
落絮惊讶抬头,对上若然羞涩的眸子,疑惑不已:“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若然急忙抽开自己的脚踝,可落絮捏得死死的,她一时间羞恼不已,有些急了,“你放开!”
女娲石之事,可是梨雨轩乃至青丘的机密,怎能轻易透露?
再者,这个蛮荒王子,心眼子比她多了八百个,目前还不知是敌是友,怎能轻易交浅言深?
若然防备得很。
落絮回神,后知后觉瞧见若然脸上明显的防备,心底沉闷,不动神色将若然的脚松开。
若然赶忙将裙摆往下扯了扯,遮住锦鞋,身子还非常象征性地往寝床里边缩了缩。
落絮见状,心底越发沉闷:这么排斥我?
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问道:“你这伤,怎么好的这样快?”
废话,因为她身上种了女娲石!
可是,怎么能轻易告诉你呢?
若然眼波流转,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我体质特殊,寻常的小伤,不一会儿就痊愈了,哪还需要时间疗养!”
落絮眯着眼睛,惊然问出:“竟有这样神奇的体质?”
可若然那模样瞧着,并不像是撒谎。
落絮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试探问道:“你抹在我剑锋之上的伤痕呢,给我看看?”
落絮说的该是捕杀无目猃之时,若然借破雪剑割破手掌,将阴寒的血液洒在空中引起骤然暴风雪的事情。
若然一愣:“自然也好了!”
她知道落絮不信,便伸出白皙柔嫩的手掌,递在他藏着惊讶的黑眸前,那手掌之上,细腻的连掌纹都浅浅淡淡,全无狰狞的伤痕。
落絮惊骇不已:“我那破雪剑威力无比,触之必然伤筋断骨,你怎的......”
被破雪剑所伤,上神修为也要恢复多日,她这修为还未达上神,怎的恢复得这样快?
“都说了我体质特殊!”若然不去瞧落絮审视的眸子,急急打断,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难不成你是想说你那破雪剑徒有其名,其实根本没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若然那小脸上,满是戏谑,言语之间,十分瞧不上落絮的破雪剑。
落絮闻言错愕,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哈哈一笑:“或许真是我那破雪剑徒有其名了!”
落絮生得极美,笑起来眉眼生动,勾人心弦,精致的脸上泛着柔柔的涟漪,唇角挤出的笑意弯弯的,像是悬挂在雪夜皎洁的一轮弯月。
若然瞧着落絮,想到了他体内被自己种上的魂记,心里涌现淡淡的忧伤,突然出声:“凝酥公主心悦于你,那你可喜欢她......”
落絮闻言,心底的激动暗暗叫嚣,眉梢的笑意舒展地更加浓烈了,轻轻吐露:“未曾。”
这个意思是,花辞姑娘对他......
可是落絮不敢笃定。
若然闻言,心底有一处压抑松动开来,却还是有一些不安之意隐隐存在其间。
她面上却纹丝不动,神色淡淡。
落絮见若然静静地坐在他的寝床之上,明丽的脸上神色淡淡,眸光还有些暗沉,楞在那处,似乎是在发呆,瞧不出心底在想什么。
落絮暗自叹了口气:果然,是他多想了,花辞姑娘对他并未......
落絮起身,随着动作,清冽的气息涌流,浅浅淡淡地侵入若然的肺腑,若然闻见了,心底稍稍有些冷静。
落絮走到寝殿门口,推门便看见信儿已经捧着一身干净的衣物站在殿门口前静静等候,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抬着封闭的浴桶,蒸腾的热气隐隐从缝隙间流出。
落絮淡淡出声,吩咐道:“好生伺候着花辞姑娘,她可是帮我们雪族杀了无目猃的功臣!”
话语刚落,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殿前。
信儿捧着干净的衣物,朝落絮消失的方向恭敬行礼:“是!”便领着众人进入寝殿。
信儿抬眸,便见若然一身蓝色的裙衫上,染着一片刺目的落红。
信儿蹙眉:“花簇姑娘受伤了?”可王子并未说啊,还得吩咐女族医来为她疗伤才是。
若然看着自己胸前落下的血,已经干涸一片,沾染在肌肤前十分不舒服,她摆了摆手,道:“没有受伤,这并不是我的血,是我杀无目猃时,不慎被它溅了一身的血。”
“如此便好!”信儿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花辞姑娘的修为竟然如此高深,竟能杀得无目猃!”
若然第一次出天界,并不知道无目猃在雪族族人心中有多厉害可怕,只淡淡道:“无目猃而已,凶是凶了些,但也并不是那么难收服,我想如果今日我不出手,你们王子也一定能将其收服的!”
这话是不假,落絮确实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收服无目猃。
但是信儿心里却觉得无目猃凶残无比,寻常人等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杀了它,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雪族族人横遭飞祸了。
信儿抿唇:“也是姑娘修为高深了,换做是我,早就成了无目猃腹中亡魂了。”
若然未语,见信儿将衣物放下后,转身静静看着她,才看清信儿的模样。
信儿身穿锦绣罗裙,雪白一片,素净的脸蛋十分清秀,水汪汪的眼眸滴溜溜地闪着聪明机灵,乌发仅用一根玉簪稳稳绾起,此时正扬着乖巧的神色看着若然。
若然面露浅笑:“你倒是很像我一个朋友。”
信儿好奇:“姑娘的朋友姓甚名谁?”
花辞。
若然心里默念。
但是初来乍到,盗用了花辞的名字,总不能告诉信儿是“花辞”吧?
免得人家误会六界中其实有两个花辞。
或许是有无数个“花辞”的,但她也不是其中之一。
若然讪讪道:“你不认识。”
信儿见若然并不肯说,也不多问,便直奔主题:“花辞姑娘身上染了无目猃那畜生的污血,容婢子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若然点头:“好。”
硕大的木桶被抬了进来,四周被架起了崭新的屏风,雾气氤氲之间,若然在信儿的伺候下,退却染血的污裙,一个玲珑有致的身段显现无疑,玉颈白嫩,小腹平坦无一丝赘肉,素腰一束,竟不堪盈盈一握,双腿修长,肌肤如玉,性感无比。
信儿忍不住暗暗赞叹:王子看中的姑娘,果真非同寻常。
大王宫内。
落絮站在王宫中央,向着端坐前方的滕六恭敬一拜:“参见父神!”
滕六摆了摆手,示意落絮起身。
随后又道:“听说吾儿去北境杀了无目猃?”
落絮嘴角扯开一丝:“父神明鉴,并非是我。”
“哦?”滕六问道,“不是你,那是谁?”
落絮轻呵一气:“是一个女子。”
滕六剑眉一凝:“一个女子?什么女子?”
落絮却并未回答,他脑海中闪现出若然于雪色中翩然的身影,唇角一抹笑意浓了些。
滕六看着落絮眸中闪现的柔情,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脸上凝出淡笑,那笑淡得极致:“可是吾儿喜欢的女子?”
落絮抬眸,见滕六眸中掩饰不住的审视,他带笑的眸光冷了些,道:“是!”
滕六神色冷凝,明知故问:“可是凝酥公主?”
落絮否定:“并非是她,我喜欢的女子另有其人。”
滕六闻言,见面前静静伫立的落絮,毫无畏惧,直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滕六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你可知凝酥公主心悦于你?若你不娶凝酥,可会伤了她的心,可会伤了天界的心!”
“恐怕最伤心的,该是父神你吧?”落絮冷笑,“父神心里清楚,如今天界与我雪族关系日渐衰弱,你就是想让凝酥做我的王妃,好巩固雪族与天界的关系!”
滕六面色染着愠怒:“你心里分明也很清楚!却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除了凝酥,你谁都不能娶!却偏偏喜欢上了其她女子!”
面对凝酥的示好,他不闻不问,甚至冷脸相向!
落絮冷冷道:“想要巩固天界与雪族的关系,并不只能靠联姻!”
滕六冷冷质问:“吾儿可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他不觉得落絮能出什么好建议。
滕六冷眸眯起,看着落絮。
落絮冷声讽刺:“若父神将雪族权力完全交由天界,父神退位做个逍遥散仙,那天界和雪族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届时,落絮定当好生赡养父神!”
六界皆知,临渊天帝拼命打压雪族,无非就是因为雪神滕六骁勇善战,且跟随的能人异士众多,如此壮大的势力,让临渊天帝不得不防。
将雪族权力完全交由天界,雪神滕六再退位让贤,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可,滕六舍得吗?
“混账!”
滕六大喝一声,勃然大怒,面上染了浓浓的怒色:“你可知你方才所言,实属大逆不道?”
六界皆知,临渊天帝迎娶雪族青女为天妃,是为了得到他滕六的力量。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当初送青女去天界做天妃时,其实更是为了能拉拢天界这层关系。
否则,他怎么能在雪族分裂成南北两境之时,稳坐雪族王宫的宝座,统领雪族南北两境?
为了不失去天界这层关系,青女犯下那等祸事之后,他毅然决然地将旁支的司雪送去顶替青女的位置。
如今雪族与天界的关系十分微妙,又有魔界墨阙的打压,这个节骨眼上,他们雪族,怎么能不跟天界打好更加紧密的关系?
为今之计,只能是落絮迎娶天界唯一的公主凝酥为雪族王妃,更加巩固雪族与天族的关系。
原本以为,凝酥心悦于落絮,而落絮待凝酥也算恭敬有礼,滕六真的以为他们会像六界传闻那般,喜结连理。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冒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子!
落絮还大言不惭地说喜欢她!
他绝对不能让落絮误入歧途,毁了他一手建立的雪族基业!
这个女子,留不得!
落絮猜出了滕六心中所想,顷刻间,他的眸子晦涩幽深,一字一顿,缓缓吐露:“父神想让我和凝酥成婚,好来维系天界与雪族的关系。可是父神也知,我并不喜欢凝酥,跟一个不爱的人厮守一辈子,难道不是一件折磨至极的事情吗?我想父神你也是知道这其中苦痛。”
落絮冷笑出声,眸中流露出沉痛:“想当年父神和我的母亲,可不就是如此?在父神心中,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女罢了!而父神真正喜欢,可却不能长相厮守的,可不就是......”
“你住口!”
滕六怒气盛浓,他身形一闪,便来到落絮跟前,一只大手死死掐住落絮的脖子,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剑眉冷倒,眸子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能将落絮掐死!
“雪神!”
雪族圣士冲进王宫,见状惊骇,却面面相觑,迟迟不敢上前。
落絮就这么一动不动被滕六掐住颈脖,他嘴角噙着冷笑,那笑意带着若有若无却不可忽视的挑衅,十分讽刺。
两人对立而站,呈水火不容之势。
一旁靠近的守卫停住上前的动作,噤若寒蝉。
偌大的王宫内,无人敢上前劝架。
此时,众人心中隐隐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雪族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