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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怪老头和怪小孩

星期五club 憨厚的舒克 10734 2024-11-12 11:17

  呼,立秋了呀。”我搓了搓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冷空气来的让人猝不及防,说好的秋老虎呢,怎么说降温就降温啊,昨夜和朋友的聚会,即使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宿醉带来的不适感还是让我有些难受。

  没来得及加衣服,只穿着一件短袖,泡一杯蜂蜜柠檬水,是我最后的拯救。

  外面的夜市已经伴着渐渐下沉的太阳开幕,周末的步行街总是人满为患,随着商贩的叫卖声,还有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声。生活的乐趣有很多,但从未有人能体会全部。

  楼下的小摊,一面是生活,一面是生存。里面的人不知道在周末的夜晚和自己的朋友或爱人逛夜市的快乐,外面的人不知道在周末的夜晚卖小吃的辛苦。

  水烧开了,泡好了一杯茶,点亮门口挂着的招牌,星期五酒吧新一天的营业开始了。

  等到街上的路灯纷纷亮起,夜空中挂着零星的几颗的时候,第一桌的客人进店了,看上去像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二十出头的年纪,打扮的光鲜亮丽。

  有男有女,说说笑笑。幸运的是他们只是要了些啤酒,没什么需要我忙的。我便继续留在这吧台里面,外面的事情与我无关,有服务员呢。

  周末是这个样子的,大多都是些成群结伴的,很少有独自一人的顾客。本来今天周末是我最应该忙碌的时候,不过今天好像清闲不少。

  最近喜欢上了东野圭吾的小说,就当我还在想着杂货铺的秘密的时候,风铃声响起。“欢迎光临。”我站起身,来的是一个孑然一身的少年。

  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外套是一件纯黑色的牛仔衣,远看上去长得很高,头发很短,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和刚才那桌的大学生一般年纪,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我以为他是和那群人一起的,便随口说道:“来找人吗?里面五号桌。”男孩摇摇头,没有动,反而问到我:“您是老板吗?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哦,我想起来了,现在这个服务员不久前跟我提出了辞职,我便想着再物色一个,便在门口贴了招聘的告示。我点点头,将他引到吧台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针,是师范大学的学生,今年大二。”师范我知道,离这条步行街不远,坐公车也就三四站的距离,不过这大二的年纪,我担心他是来上班的还是来玩的。

  “既然还在上学,我可以算你是兼职,但工资没有那么高,这里每天晚上七点开门,最晚六点半就要来,每天的打烊时间都不确定,你真的可以吗?”

  方针看上去有些犹豫:“我每天最后一节课是五点半下课,我可以在六点半来开门,但如果我第二天早上有课,晚上最晚十二点要就回去,这种情况不是每天都有,我会提前讲的,可以吗?”说完,方针看着我,似乎很担心我会拒绝。

  “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我这酒吧打工呢?其他地方不论是饭店还是什么,都有很合适的啊。”

  “那些地方我都看过,时间上都些冲突,没有办法。”

  “好吧。”我看得出来,这个大男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会喝酒吗?”我看着方针,手上的动作已经开始了。

  方针点点头:“会喝一些。”

  破败的住宅楼,有些漏风的窗户,肮脏的环境,甚至是恶臭的气味。睁眼就是堆在一起的锅碗瓢盆,没有放置餐具的橱柜,十几平的小屋,一张床,一张破旧的木桌,就是方针曾经全部的财产。

  还有一堆没有人要的瓶瓶罐罐,这些在别人眼中的垃圾,曾经是都是方针全部的收入来源。在这连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地方,方针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其中独自生活了两年。

  每天早上起来,去外面公共的水管洗脸刷牙,在回来收拾好东西,穿好一年四季都没有变过的校服,推门离开,临走前不忘冲着屋子里说一句:“老头,我去上学了。”声音一定要大,因为方老头的耳朵早就不灵光了。

  这是从高二那年开始,就再没有人回应他了。

  方老头是在这片老城区的街口上捡到方针的,方针便是老头给他取的名字,当时方针只有个把月大。日子已经到了深秋,天上虽然还未有鹅毛大雪,但瑟瑟秋风还是小方针难以抵挡的。

  当时小方针身上只裹着一张简单的被单,被老头发现的时候脸色铁青,若是再晚一点,恐怕就要出大事了。就连方老头自己都想不明白,方针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秉着相逢即是缘的准则,方老头还是将方针收养了。

  刚开始的时候,事情特别多,尤其是办户口的时候,因为方针属于弃婴,方老头既没有方针的出生证明,又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工作人员准备按照规定将方针送去孤儿院。

  这下子方老头不干了,老头当场就急了,嚷嚷着自己很有钱,说着边将还在襁褓中的小方针放在离暖气片不远处的桌子上,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工作人员,就掉头跑出去了。

  过了一个来小时,就在工作人员准备将小方针按照弃婴处理,送去孤儿院的时候,方老头回来了,是扛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回来的,瘦小的老头将这编织袋扛在肩上,显得更加瘦小了。

  编织袋打开,里面装着的是方老头全部的家当,算上刚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钱,足足有将近十万块。大量的现金摆在工作人员的面前,里面有零有整的,有新钞也有皱得不像样子的,甚至还有硬币,从一块到一毛。

  所有正在流通的货币,所有面值,方老头都有,就这样,那间破旧的小屋子里,又多了一个小生命,方老头的户口本上也多了一页,名叫方针,关系是祖孙。

  被人问起方老头为什么一定要收养方针,方老头点燃他那两块钱一包的劣质香烟,吧哒吧哒地一边抽着,一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孤儿院里,条件不好,我怕这孩子饿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方老头的借口,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方老头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方针脸上的憔悴也在同时诉说则他的故事,让我不由得产生了幻觉,忘记了坐在我面前的人还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我在考虑做一杯什么样的酒给方针,虽然他说他自己会喝酒,但我对这句话保持怀疑态度。

  一杯盛着淡黄色酒液,杯中放有一块冰球的酒被我推到方针面前。“苦杏仁的味道你可能不会喜欢,不过这杯酒很适合你,试试吧,算我请客。”

  方针点点头,端起杯子将里面的酒一口边喝下了大半,然后就开始被呛到咳嗽。我被他的行为逗得有些想笑,不过我忍住了。强忍着笑意安慰他:“别喝的那么急,就和人生一样,需要慢慢品啊。”

  我看出来了,方针恐怕真的不会喝酒,刚才之所以说自己会,我估计就是为了能够在我这里找一份兼职罢了。

  方老头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完全不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跟人吵架总是满口的粗话,可就是这个老头,对于方针的学业总是特别上心,老城区附近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重点小学。

  如果要方针按照户口分配着上学的话,估计就是旁边距离三百多米的简陋小学了,这可是方老头完全不能允许的。既然这样,就剩下最后一条路了,寄宿学校。

  那天方老头看着寄宿学校发来的收费单,脸色看上去有几分的忧愁和苦恼,那天晚上方老头一个人坐在能看到夜空的楼道里抽了一整包的烟。

  劣质香烟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楼道,但谁在屋子里的小方针丝毫没有闻到,第二天方老头就带着方针去学校交费了。当负责收费的老师问道是刷卡还是转账时,方老头有些怯懦地说道:“现金。”说着就拿出了那个他拎着走了一路的黑色塑料袋。

  里面的是三沓百元大钞,还有一些没有扎起来的现金,和上次为方针办户口不一样,这一次的钱都是全新的,一看就知道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

  那天方针穿着方老头从批发市场花了两百块给买来的新衣服去学校报道了,同学们都是被自己的父母送到了教室,见到了班主任老师还要站在一起聊聊天。

  内容无非就是自己家的孩子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这个身体不好,那个身体不好的话。方针是一个人从学校门口走进学校的,方老头佝偻着的,穿着破旧汗衫的身子就站在围墙外面看着,方针回头时就转过头假装不认识。

  上了小学以后,方针惊奇地发现,家中的条件好像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住在那个破旧的老楼,方老头还是抽着两块钱一包的烟,但周末学校放假回家后,桌子上总有方针对喜欢的饭菜。

  这周末是烤鸭,下周末便是红烧肉。方老头特别喜欢听小方针周末回来的时候给他讲学校里发生的故事,小方针也很喜欢讲给方老头听。

  每个周六的晚上,祖孙俩在吃完饭后,便一人搬一个小马扎坐在楼道里,一边看着夜空,一边聊天。旁边还有方老头买回来的新鲜的西瓜,甜滋滋的。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一个边吃边讲故事,一个边笑边听故事。

  “后来我才知道,方老头不过是将平日里的钱省下来留到我回来而已,我当时居然还真的以为他变得有钱了呢。”方针很快就将第一杯喝完了,我看着他有些昏昏沉沉的双眼就明白了,这是他第一次喝酒,至少也是第一次喝这种酒。

  有些微醺的方针,晕乎乎地看着我,小心地问我能不能再来一杯,我笑着点点头,说实话我确实不在意这一杯两杯的酒,笑着接过酒杯,手上开始忙碌起来。

  这种寄宿制的学校,基本都是一条龙的,从小学直到高中都可以交给这里负责,方针就读的这所,甚至连幼儿园都有。当然,你要先有钱才可以。

  方针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不错,语数英三门课程都是极好的分数,对于这样的学生学校自然是想将其留住的,当然,前提还是要有钱,至少交得起学费。

  小方针对钱还没有什么概念,虽然知道自己家的条件不是很好,但也是以为和同学相比有一些小小的差距而已。毕竟每个周末的生活都是自己上学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生活。

  小方针只知道,爷爷喜欢听自己讲学校里的故事,喜欢看到自己成绩优异的成绩单。可小方针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这次看到自己的成绩单和学校的通知,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呢?

  那是小方针第二次见到爷爷,一个人坐在楼道里,吧哒吧哒地抽烟,又是一夜抽光了一整包烟,但这一次在没有六年前那种一往无前的魄力了。

  方针不记得那天方老头是怎么跟自己解释为什么要换学校的原因,只记得那天晚上,方老头一个人坐在楼道里抽烟的时候,嘴里时不时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方老头好像是在那一夜之间,变得苍老了许多,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方针在一个离老城区不远的初中上学了,开始了走读的生活,也是在这个时候,方针才突然明白,自己家里的条件其实从来都没有变得好过。

  原来自己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的,原来肉不是顿顿都有的,原来新鲜的西瓜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原来自己怎么也吃不够的,一周一顿的烤鸭,是方老头连吃了五天的馒头就咸菜换来的,原来自己和别人相比,差距原来那么大。

  每天早晨起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穿好一年四季都不变的校服,临出门前大声喊道:“爷爷,我去上学了。”一定要大声,声音小了,方老头不一定能听到。

  “他是个怪老头。”这是方针对方老头的评价。

  方针在踏入中学校园后,才惊奇地发现,他的家庭条件差,不是假的,是真的穷,而且,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似乎是发现了方针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准则,方老头告诉了方针他的身世。

  那年方针十三岁,说实话,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来说,一直以来都跟自己的亲近的人,就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家人时,对方突然告诉自己,自己是捡来的孤儿,我不觉得这是一件能够让人接受的事情。

  可方针却好像注定和别人不一样似的,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方针不仅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连最基本的震惊都没有,可方老头却不淡定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不许我叫他爷爷了。”

  关于这件事情,方老头异常的坚决,比平日里和菜摊小贩砍价还要来的坚决。可交了十多年的称呼,又是怎么能说改就改得掉的呢,每次方针又喊爷爷了,方老头就会假装怒目圆睁。

  虽然知道方老头不是真的生气,可方针还是吓坏了。“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我以后可以少吃一点的。”方针从街坊那里听到的,捡到方针之前,方老头抽的烟是五块钱一包的。

  方老头摇头说不是,多一个吃饭的而已,一双筷子的事,他这个糟老头子还是养得起的。

  “可我该叫你什么啊。”

  “都说我是糟老头子了,就叫我老头吧。”

  方老头确实没有将方针赶出去,日子还是那样的过,方老头都会将餐桌上最好的夹到方针的碗里,方针也真的少吃了一点。还是和往常一样,方针换好衣服推门离开前,大声对着屋子里喊一声:

  “老头,我上学去了。”

  “好嘞!”

  得,我看这何止方老头是个怪老头,这小子也是个怪小子。

  方老头从来都没有去过方针的家长会,哪怕一次都没有,而且还不会用手机,这可把老师给头疼坏了。一般让老师头疼的学生有两种,成绩很不好的,和成绩很好的。

  一个是担心未来太差,一个是希望前途更好,方针自然是后者。可很多事情和很多东西告诉方针是不行的,一定要告诉家长才可以,每次老师问起方针能不能见见他的见家长时,方针都是摇头说方老头不会来的。

  不是不方针不想让方老头来,是方老头自己坚决不来学校,说什么自己就不是跟什么有文化的人,就不去学校那种地方了。然后又问起手机号码,方针又摇头说,方老头不会用手机。

  好吧,时间长了,老师也放弃了见家长这回事,有什么都直接跟方针讲。

  方针也问过方老头,要不要给他买个手机,也不用买什么好的品牌,毕竟家里连个电话都没有,如果真有什么事情,联系起来也不方便。

  其实方老头早就想要一个手机了,每次出门的时候都看到别人对着手机讲话,脸上挂着笑容,特别是菜摊的小贩,拿着电话和自己在外地的孩子聊天。

  那种脸上的幸福是掩盖不住的,方老头就想啊,要是哪天方针也去了外地,没有手机联系不上了怎么办。

  方老头特别开心的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就高高兴兴地跟着方针去了手机大卖场。虽然自己没有手机,但不妨碍方针知道手机,本想着给方老头找寻一个便宜一些,操作简单一些的老年机,可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一问才知道,已经停产了,商家为了挣钱也停止了销售。

  无奈只能领着方老头到了智能手机的区域,款式很多很齐全,玲琅满目,各种颜色的手机方针也看花了眼。转头去问方老头喜欢哪一款时,却发现方老头正盯着手机下面的标价出神。

  嘴里还呢喃着什么,不多时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方针离开了真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老头不是在选手机,他在算一部手机的价格可以换几顿烤鸭。”

  “一个手机二百块钱,可以买两只烤鸭,要是便宜一些的话,还可以买一个西瓜,西瓜小一些的话,可以买两个,可是小一些的话会不会不够吃。算了,还是买两个小的吧,我不吃就好了。”

  方老头当时就在想着这些事情,想的太入神,以至于悄悄的说出来了。

  手机的事情到头来也没有个结果,含含糊糊的,方针上了高中,和义务教育不同,高中怎么上,在哪里上,就是全凭成绩说话了。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方针拿着通知去找方老头时,老头正在拎着一筐野菜在菜场门口卖呢。

  嘴里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坐在从家里搬的小马扎上,筐子旁边立着一块从纸箱上面拆下来的纸板,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一把两块”。也不叫卖,就坐在那里,穿着的还是当年送方针上小学时穿着的汗衫,不同的是上面多了一个二个的补丁。

  下身是一条短裤,是通过方针小学的校服改的,穿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脚上还套着一双拖鞋。

  远远看上去的感觉就是瘦,太瘦了,都没有人样了。眼窝深深地陷下去,双眼中慢慢浑浊微微闭起来,昏昏欲睡地坐在那里,嘴里的烟都掉在地上了都毫无察觉,脑袋耷拉着,一点一点的。

  方针过去唤了好久,才将老头叫醒,见是方针来了,轻轻抹了一把脸,便要带着方针回家。并不宽敞的楼道里,只住着他们两个人,方老头从屋里拎出来一个小煤炉,塑料袋和楼下捡来的小树枝一股脑儿地丢进去。

  那着那按几次也擦不出一个火星子的打火机硬是几分钟都没有点着,方针从屋里拿出一张报纸和一盒火柴,正想要动手,却被方老头打回来了,嘴里含糊着说着什么。

  方针听出来了,老头这是骂他败家呢。

  不知道倒腾了多久,方老头还是妥协了,满脸舍不得的用火柴将报纸点燃,这才做上饭,还心疼地看了半天手中的打火机,才将它丢掉。

  主食是两个馒头和几个小的发糕,还有一块红薯,菜就是白天没有卖掉的野菜,老头散了点盐就给炒了。饭菜端上桌,方针看着桌子上的两个碗,方老头贼兮兮地看着方针,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火腿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

  拆掉包装将火腿肠放到方针碗里,老头就拿起一块发糕吃起来,方针想让他吃个馒头,老头不吃,方针劝的话还要生气,就着野菜三两口就把一块发糕咽下肚里。

  方针拿出通知放在方老头的面前,上面写着重点高中的开学事宜,方老头虽然没有怎么读过书,但也知道这重点高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学生啊。

  看着上面写的学校,方老头浑浊的眼睛顿时放起光来,熠熠生辉,激动地直拍大腿,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方针听出来了,方老头在夸他有出息。

  那个暑假算是吧方针给忙坏了。

  大清早就要起床,被方老头带着去挖野菜,然后跟着老头去菜场上买,方老头手把手地教方针怎么估计野菜的分量,然后再绑起来,一把两块钱的卖。

  等到中午过了饭点,大概两三点的时候,才带着方针去吃午饭,一个卖馒头的店。因为这个时间正好是之前的馒头没卖完,新的还没有做出来,所以这个时间的馒头买的便宜,原来一块钱一个的馒头现在买可以买两个。

  方老头大手一挥直接买了四个,和方针一人一个,剩下两个打包带回家当晚饭。继续回到菜场卖野菜,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方针,两个一人拎着菜筐,一人拎着捡了一天的塑料水瓶,直奔废品收购站。

  一路上都在跟方针讲,一个塑料水瓶三分钱,一个易拉罐五分钱,一个装洗衣液的那种大瓶子,可以卖到一角钱。此外还有木头的价格,纸的价格还有铁的价格。说价格比这个低了就不要卖,往前走二里地还有一家。

  事无巨细的告诉方针,方针若是没记住,方老头还会急得跳脚,最后还叮嘱方针,不要忘记把装废品的塑料袋带回来。

  听到纸的价格还算不错,方针就想着把家里那些自己读小学和初中的课本,作业本之类的拿来买掉,应该能卖不少钱。可想法才说出口,话音未落,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方老头一下,含含糊糊地骂着。

  方针听出来了,方老头在骂他没出息。

  手里攥着刚卖废品得来的两块钱,刚到楼下,方老头就一把拉住正想上楼的方针,就在楼前的空地上,捡起东西,不仅是一些水瓶子,还有做饭要烧的“柴”。

  可夏天那里会有什么枯叶树枝啊,两个人在空地上,借着最后的太阳光,寻摸了半个来小时,只有两两三三的树枝,剩下的大多是破了洞的塑料袋,沾着泥土的泡沫板和旧报纸。

  方老头有些心疼地拍掉上面的泥土就抱起来招呼着方针上了楼,又拎出来那个小煤炉,教方针怎么生火,怎么做饭,油要放多少,盐又要放多少。

  虽然不知道方老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方针还是学的很认真。

  很快暑期生活就结束了,方针去学校报道了,按照惯例有一个开学期的军训,好消息是就在学校里面进行,也没有硬性的住校规定(其实是校方知道方针的家庭条件,给方针一个人开的绿灯。)

  倒是切实方便了方针,每天下午放学后,方针就跑去菜场门口找方老头,帮着卖卖菜,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方老头捡了一天的废品和自己的一些拿去废品站卖,然后再拿着刚买的便宜馒头回来找方老头一起回家。

  因为只有方针一个人可以在军训期间出入学校,方针就发现了一个商机,帮那些同学在外面买东西,然后在第二天带去学校,在这中间赚差价,每天方针都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去学校。

  方老头也发现了,不允许方针再去卖废品了,或者不允许方针再去买馒头了,因为方针每次都是拎着六个馒头回来的,明明四个或者两个就够了。

  这可是三块钱啊,方老头想象就直觉得心疼,明明家里还有别的吃的,然后又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方针能听懂,方老头又骂他败家了。

  怪老头。

  很快半个月的军训就结束了,方针没了之前赚差价的差事,也要去上学了,和以前一样,每天早上换好衣服后,推门离开时,大声喊道:“老头,我去上学了。”

  “……”

  “老头!”“啊?”

  “我上学去了!”“好。”

  方针无奈地摇摇头,方老头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方针也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的,但总感觉来的好像太早了。

  方老头已经不能再去挖野菜了,因为曾经一口气可以上下两三趟的小山坡,已经再也爬不上去了,方针就在每天放学后先去挖了野菜,然后带回家,留给方老头第二天早上去卖。

  方老头无奈,只能将卖废品和买便宜馒头的工作再一次交回给方针,虽然每次回去都会被方老头骂败家,但方针还是买了六个馒头。

  渐渐的,方老头也只能妥协了。

  方老头已经说不出话了,每天就只能咿呀咿呀的,有人来买菜问菜怎么卖,方老头就咿呀咿呀的比划着两根手指,另一手指着一旁的纸板。

  有人没看到纸板,就问是不是两捆,方老头就急的不停地解释,拍着大腿疯狂的摇头。每天卖菜的钱方老头都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到一个贴身的小口袋里,然后把它缝起来。

  方针吃饭的时候说起来,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方老头也急,还是拍着大腿,已经不是含含糊糊的了,只能发不出声的比划着,满脸通红,看着有些怪异。

  方针还是听懂了,方老头在骂他,也在骂医院,说方针败家,说医院收费太贵,也在骂他自己,说他的身子他知道,不中用是正常的,别去医院,他就是去医院也是浪费钱。

  可是方老头自己也难受啊,方针没有办法,方老头不去医院,死活也不去,那天晚上没办法了,是救护车把方老头带去医院的,那一晚上,方老头缝在口袋里的钱全没有了,还有方针攒的钱也没有了。

  老头醒来,就是指着方针的鼻子,方针知道他在骂自己,至于骂得内容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败家,没出息什么的,方老头也不会别的词了。

  只是这次方老头骂着骂着,自己就哭了,然后当天晚上就出院了,他死活不要在医院里呆,方针知道,这怪老头的脾气倔的很,劝不动的。

  高一第一个假期的期末考试,即使高中的课程和初中完全是天壤之别,但方针的成绩还是很好,全年级第二名,第一是一个和方针一样聪明,但家里请了一对一家教的女生。

  成绩出来那天,也是放假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街上已经到处张灯结彩,商家的年终促销还在坐着最后的挣扎,方老头也出奇的大方,拿出了五块钱,让方针去买一幅最便宜的对联。

  方针拿着成绩单跑回家,摆在方老头的面前,方老头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眯成一条缝,要把成绩单贴在脸上才能看清,看到方针的名字出现在了第二的位置上,方老头又开始竖着大拇指拍大腿了。

  嘴里咿咿吖吖的,方针听懂了,方老头在夸他有出息。

  那个年是怎么过,方针已经想不起来细节了,但那个年方针终身难忘。

  假期很快过去,新的学期就要来了。新学期报道那天,方针换好校服,戴好已经起球的棉帽,打开门,倒春寒的寒风一股脑儿地灌进来,吹的方针直打哆嗦。

  轻声说道:“老头,我上学去了。”然后就关门径直离开,不用再大声地喊话了,也不用等人回答了,那个之前躺在床上的老人已经成了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

  其实方老头还是谦虚了,他一只都有一个很稳定的补助收入,这些钱都攒着,已经攒了十几年了。方老头早早留好了遗嘱,都留给了方针,虽然不多,但也够方针考上大学了。

  不用去挖野菜,卖废瓶的方针,虽然还是吃着一块钱两个的便宜馒头,但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了。高二分了文理科后,方针的成绩仍一直都是全年级第一或第二名。

  一直和方针竞争的还是那个女孩,她也选择了文科,每一次考完试学校表彰会上,两个人就拿着各自的奖状,分别站在校长的两边合照,都说他们两个人是最有可能考到BJ去的学生。

  女孩留着一头长发,黑黑的,扎着马尾辫,戴着一副小小的眼镜,每次考到第一后,就会站在校长边上对着另一边的方针炫耀,考到第二时,就会站在校长边上,对着另一边的方针放狠话,说下次她一定会第一。

  方针当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没有想考去BJ,他就想留在这里,因为方老头的家在这里。

  两杯酒下肚,方针已经醉了,虽然还有些清醒,但还是趴在了桌子上,倒是没有睡去,只是留着两行泪在那里自顾自的吃着花生,倒腾着空酒杯。

  我看得出来,他还想喝,我从他手里夺过酒杯:“行了,别喝了,休息一下回去吧,还好明天是礼拜天,你不用上课。”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方针说他的学校,晚上宿舍没有门禁,我信了,不信也没办法啊,都这个时间了。

  我把酒吧的备用钥匙放在他面前:“明天晚上六点半,可别忘记来开门,至于剩下的,我慢慢教你吧。”方针看到我把钥匙给他了,顿时清醒了不少,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收起来,不停地对我保证,一定会准时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风铃声响起,我还好奇是不是又有客人来了,一个扎着马尾辫戴着小眼镜,身材高挑的女生站在门前,方针见她来了,便冲我道谢请他喝酒,跟我告别后和女生离开了。

  方针那一届,两个最有机会考清北的学生,都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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